竹林边缘,老李枯瘦的身形宛如石雕,凝望之间,竹叶沙沙抖动,淅沥的春雨飘飘洒洒,让田垄上渐渐远去的背影,又模糊了几分。
“少爷……”老李向来浑浊的眼眸,从未似今天这般明亮,天地虽已昏暗下来,但他的心里,却无比敞亮。
凝望之间,想起七年之前,那个跑进竹林欲寻短见的小男孩。
哭得稀里哗啦,想死,还有点不敢。
最终,被自己用一条美味的烤鱼留住……
“虎头虎脑的小家伙,转眼就长大了呢,喔嚯嚯……”
老李脸上挂着痴痴的笑意,却是因为绵绵春雨,让深刻的皱纹有些湿润。
他怪笑一声,稍显艰难的转过身去。
竹林之下,飘开一声古怪的低喃:“哪都好,就是酒量差了些。”
——
赶了半天路,喝了小两斤酒,又逢着春雨潇潇、轻风袭扰,余斗迷迷糊糊回到家中,在“丫鬟”的搀扶下回了房间,倒头便是一通好睡。
直到太阳落山,才渐渐醒转。
“水……水……”
余斗手捂额头,约是有些刺痛,下意识唤了两声,却不见动静。
他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继续唤道:“秀儿姐?玉儿姐?在的话,替我泡一壶醒酒茶,再备热水,我要洗澡……”
奇怪的是,往日随叫随到的两名院中丫鬟,今番却是没个声息。
“难道……嫁人了?”
余斗脑子里蹿出个奇怪的猜想,嘀咕之间正打算起身,却听见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他暗暗松了口气:“我说呢,秀儿、玉儿的年龄比我还小,之前也没个风声,怎会突然嫁人?”
不过下一瞬——
“瞎叫唤什么呢?”一张清丽脱俗的俏脸,出现在了面前。
她目如桃花,唇似烟霞,语带三分笑,透着几分善意的嘲讽:“前几日在东莱城,刚被秋家兄弟放倒,怎还醉到了今日?定是去镜水湖畔,寻李前辈喝了晌午酒!”
“雀儿!”
余斗看清面前之人,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又惊又喜的道:“你怎么在这儿?”
床边的俏丽女子,正是严雀。
“哼,我昨日便到了。”严雀探出手,用手背试了试余斗的额头,见着有些发烫,端过桌面备好的醒酒汤。
虽是凉了,但在过手的一息之内,便用炎墟战意完成加热。
“你的景芝烈酒都给了大师兄,怎跟老李喝成这样?”严雀的声音软了几分,就拿着勺子喂他,“回来时又淋了雨,唉……”
余斗挪了挪身子,靠在床头,一边乖巧喝汤,一边将老李的遭遇缓缓道出:“希望他的两个外孙,不是那等功利之人罢……”
“这个却难。”
严雀喂他把热汤喝完,又摸出一枚清热解毒的丹药,动作自然的掰开余斗的嘴唇,按进他的齿间:“所谓人心难测,岳家兄弟看得你我进境,难免有所臆像——李前辈无子,两个外孙想要继承些东西,亦在情理之中。”
言而总之,那是老李的家事。
旁人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