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很奇怪。”高行周皱眉良久,终于道:“为何王处直以两倍于我地兵力,却只守不攻?我军在城中,对他极为不利,你看,他据有西、北两区与东城门,我军据有南城,正如尖刀刺入敌人内腹,正是他心头之患。他应当也知我军主力正在赶来之际,只有在我军主力来之前,将我等驱出定州城,他才能避免内外受敌的最不利之局。”
“此事确实有蹊跷。”史弘肇手握刀柄,在这城中作战,对手善于利用路障街垒,那么骑兵的优势便无法发挥。而陷入消耗性质的阵地战,不出意外的话,定然是兵力雄厚的一方先获胜。以如今战况而言,王处直应不惜代价先拔去眼前这个钉肉中刺,再论其他。
“抓个俘虏来问问吧。”只思考了片刻,史弘肇便停止了无谓的猜疑,若是李昇,或者对这样的斗智有兴趣,至于史弘肇,还是习惯使用了最简单最直截了当地方式。
不过一柱香时间,那个倒楣的俘虏便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燕军将士。
“怎么,我不曾动手,你们便已经动手了吗?”见这俘虏鼻青脸肿,想来捉的时侯受了不少活罪,史弘肇杀气腾腾地问。只不过他这杀气,并非对着那捉来俘虏的燕军战士,而是对着这心惊胆战的俘虏,似乎嫌士兵动手得还不够沉重。
“王处直为何不来攻我?”史弘肇这才问那俘虏。
回答他的是俘虏地沉默。那俘虏用惊恐的目光盯着他,有关燕军的种种传闻同眼前这个身材壮硕的敌将狰狞的脸重叠在一起,形成一股慑人的威势。
“看来你们是捉来一个英雄了。”史弘肇又转向那几个燕军将士,“挖个坑,埋了。”
眼看燕军将士拥了上来,有几个人还非常麻利地将锹镐等工具拿了出来。那俘虏不由大叫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士卒,怎能知道军机大事?”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史弘肇虎目一翻,“既是什么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埋了吧!”
那俘虏憋红了脸,呵斥恶骂不已。大声道:“你们这群强盗,恶贼。将来将军会为我报仇的!”
史弘肇怒火一刹时间被点燃,他脸涨得通红,快步走上前去,自燕军战士手中扯过那俘虏,虎目之中似乎要喷出火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那俘虏早见到史弘肇原本狰狞地脸变得犹如恶魔,早已面色如土。史弘肇在他身侧,让他觉得自己似乎被一座大山压着,让他一动不能动。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沉重而急速的跳声,感觉到不必等燕军战士将自己活埋,眼前这敌将便会毫不迟疑地将自己撕成粉碎。
“我说,我说……”他忙不迭地道,惊恐的眼睛中泪珠儿在打转,无论如何想逞英雄。他究竟还只是个遭混乱地形势所迫地少年人。血气之勇可以维持一时,但在史弘肇那强大的压力面前,他是无法持久地。
“哼!”史弘肇松开手,任那俘虏烂泥般瘫在地上,“从实招来,你且记住。我们来是为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而不是所谓地强盗、恶贼,你何时听说过我们滥杀无辜吗?”史弘肇言语虽然没有开始暴烈,但语气中的坚定不容反驳,是任何人都听得出来地。
“我是……我本是王都大人的部下。”那士兵终于缓过气,虽然害怕,说得倒也流畅。“昨夜王处直突然派人前来,夺了定州、祁州军两军统领兵权,令我等全力与燕军为敌。”
“哦?”高行周眼睛一亮,王处直之所以不能全力来攻的原因。他已经知道了。这定州、祁州守军对于王处直突然派人夺权。心中定然不甚服气,作战之时。王处直不敢过于倚恃他们,这暂时间的平静,不过是王处直在统合易州、定州这原本互不相属的两支部队罢了。
史弘肇眉头一锁,他也知道敌军此刻正在酝酿一场全面的进攻。与敌军相比,他的优势在于大队援军在三四日后便可抵达,不利之处在于兵力上只有敌军一半,而且是不善巷战地骑兵。如果王处直统合得顺利,完全可以利用这三四日的功夫,将他们驱出定州城,待燕军大队人马前来之时,再凭借城池之险而据守。这样的话,史弘肇违令进军的目标,就完全没有实现了。
“行周,你有何计策吗?”看到高行周站在一旁,凝神不语,史弘肇问道。
“只有个大致的想法……”高行周沉吟子会儿,转向那俘虏问道:“你们王都将军为人如何?”
“他……他欺善怕恶……”俘虏不得不说实话,反正既是开口了,也就没有什么顾虑。
“果然,否则王处直也就不必夺他兵权了。”行周眼前一亮,“知道他被王处直拘禁在何处么?”
“王刺史全家都被拘禁郡守府内。”
“好了,把他带下去吧。”史弘肇插嘴道,该问的都已问明白,再问下去,高行周的计策便毫无秘密可言。
“将军……”高行周用有些迟疑的目光望向史弘肇,史弘肇鼓励地点头一笑:“你之意我已明白,就按你想地去做。”
华灯初上,定州刺史府里虽然没有往日入夜那般灯火通明,却也被灯笼火把所笼罩。
“大人,当如何是好?”
被幽禁在府内的王都,虽然饮食起居上并未受到刁难,但终究是被软禁起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下,他不由得为自己的未来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