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空气冷凝。宁南忧只觉鼻口窒息,喘不过气来。他猛地站起身,拔腿就跑,蟒蛇便绕下了树拼命在后面追。
只是他身上不断涌出的血气,令这些冷血动物更为疯狂。
有一次,他被数条小蛇缠绕身躯,动也不敢动。这些光滑的、冷飕飕的动物吐着蛇信子冲着他嘶嘶地叫。他惊骇难忍,一颗心几乎从胸腔跳出。
他本以为他就要葬身蛇腹,可不知怎得从山崖上跌落了一具尸体,那些蛇便被尸体上传来的更为浓烈的血腥味所吸引,从他的双腿双手向地上游走。
他眼睁睁瞧着,那具摔得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数条小蛇爬满,缠绕,渐渐被吞噬。
松祁山谷令人胆丧魂惊的夜晚,将他推入无尽地狱。父亲的人每每在他危险之际,总会设法令他逃脱。就算如此,当他拼死逃到了松祁山东侧的山民居地求救时,依旧是中了蛇毒,命悬一线。
他不知自己后来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似乎是松祁山的山民给他灌下了什么药,才勉强救回了他。
松祁山多蛇,更多的是毒蛇,这里的人为了活命,总会研制一些克制毒蛇的药物,且药效极灵。这是这里的山民数代传承才研制而出的东西。
后来他才知,自己种的蛇毒并不是剧毒,这才有幸被救回。
朝歌之行,他九死一生,逃出松祁山时,父亲就在山前等着他。
他清晰地记得,这个狠毒阴辣的男人对深陷松祁山谷蛇窝中数日的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松祁山蛇谷,有命去,无命回。。。我儿子却能活着走出来,真是了不起。”
他在蛇谷究竟如何,他到底受了多少伤。这些,他的父亲都不闻不问。
“父亲,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儿子?”他恼怒愤然,硬着骨头站在他面前质问。
宁铮只是冷然一笑道:“庶子罢了,对于为父来说,你随时可弃。就在你进蛇谷前,我刚刚查出你借用精督卫干得那些好事。。。你以为,你能瞒过的眼睛么?要说死人老鼠窟是警醒你不要查常猛军逆案一事,这蛇谷便是提醒你,莫要利用精督卫做出什么侵害淮王府以及淮国之事。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中。儿啊,你若这辈子好好在为父身边尽心尽力地侍候,替为父办好事。。。才能有机会活着。”
年少血刚的他,恨透了父亲的绝情,顶着莫大的怒火反问了一句:“若是儿子不肯呢?”
他怒瞪着宁铮,双手紧握,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宁铮却轻描淡写地勾了勾唇,遂即朝他膝盖狠狠的踹了一脚。
骨裂的剧痛令他双腿瞬间失去重心,猛地跌落跪倒,匍匐在地。
“我的好儿子。。。你可知。。。在山谷中一次又一次救了你的那些尸体。。。都是谁?”宁铮冷笑着,拽着他的衣襟,拖着他来到半山腰。
这里竟然能清晰的看见山谷之下的一切,虽有薄雾笼罩,但依稀可见下头蠕动的蛇群。
“为了保你的命,我命人隔半个时辰扔一个人下去。。。我的儿,你这才能从蛇谷里爬出来。”宁南忧冷哼一声,拍拍手,几名心腹便压着精督卫中替他行事的军士从后头走了上来。
他盯着那人,心中浮现不祥的预感,惊恐万分地望向宁铮,挣扎着低吼着,如一头被折断了四肢的小狮:“父亲究竟要做什么?”
宁铮呵呵笑了一声,当着他的面,将那名军士扯了过来,脸上带着令人森然恐惧的神情,转手十分随意地将那人自山崖上退了下去。
“不要!!!!”
当那张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身影自山崖坠下,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正是你这些精督卫的手下们。。。一次又一次地牺牲,才能保住你的命。你要记得,他们因你而死。我的儿,你到死都要记得。”宁铮蹲下身在他耳边小声警告,“若还有下次。。。便是你的母亲和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季先之了。”
他不知当时的自己究竟害怕伤心到了什么程度,极度惊恐悲伤直至猛烈伏在地上干呕。
宁铮却满不在乎地拂袖而去,留他一人,跪在山崖上感受痛苦与窒息的恐慌。
虎毒不食子,这句话,从来没有在他的父亲身上出现过。
父亲眼中,只有嫡长子宁南清与幺子宁南昆。而他宁南忧,算个什么东西?他和母亲。。。不过都是宁铮捏在手心的玩物,两只随时都能够捏死的蚂蚁。
于是他想要变得更强大。
数十年,他蛰伏着,偷偷建立揽着势力,为得便是能在将来某一天,能够与宁铮对抗。
自朝歌而归的数月,他每日都会被死人窟、鼠窝、蛇谷所惊醒,每日每夜的处于慌忙无措地惊恐中,几乎将他折磨至疯狂。
从那以后,他连鸡、鸭、鸽这类家禽都无法碰,无法摸。只要一碰,那种毛茸茸一团带着骚臭的老鼠拼命往他嘴里爬的感觉便会立即浮现,让他浑身发麻,恶心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