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结果。”秦痩抬起手掌,竖起两根小棒槌似的手指,指根上的巨大金戒指刺目得很:“正邪之争只有两个结果。如果正道赢了,若我们却从始至终未去参与,你猜,那几座天门在剪除邪道之后,会不会就势杀上金玉堂?”
顾回头的脸上一变,摇头回答:“弟子不敢猜。”
秦痩继续道:“如果邪道赢了呢,你能确定,他们在摧毁另外几座天门之后,不来对付我们?”
顾回头只有摇头:“弟子不敢确定。”
秦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如死水无澜:“不止是你,只要不是猪就能明白,浩劫东来确有其事,正邪再斗实属不智,最好的局面应该是双方并肩联手抗敌,可关键是……这份信任从哪来?五大三粗之间也彼此靠不住,不过我把后背交给他们,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他们不管我,自己逃掉了;可我要把后背交给缠头不老长春天,你敢保证他们不会直接捅我一刀?”
顾回头第三次摇头:“弟子不敢保证。”
秦痩笑了,嘴角上翘,目光里却殊无欢愉:“自古以来,不该打的仗多了去了,可还都是一场一场打了下来,你道以前那些谋臣、智将都是傻子么?无奈罢了!”
顾回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躬身大礼,认真道:“弟子明白了。”
这个时候,秦痩怀中突然响起了一串清脆铃声,转眼间他又恢复了那副暴躁模样,对着身边众人道:“该走了,都等着我呢!”说完,又恨恨骂了句:“催催催,催他妈个腚!”
……
一群子弟兵跟在老蝙蝠身后,骂骂咧咧大摇大摆登上黑色岛屿,血河屠子骂得尤其响亮,有老爹做主,他的腰板硬得很。
刚一上岛,便从前方密林中走出了一老一小两人,其中那个老者遥遥对着老蝙蝠笑道:“老缠头,放着万里晴空不飞,却从海里跳出来,你该洗澡了么?”
马三姑娘‘小心翼翼’地对着同伴吼道:“这位便是不老宗的魁首,他就叫不老,有时也自称老不死。那个娃娃……我却不认得。”
梁辛仔细打量着这位邪道巨擘,心中颇为惊奇,不老宗选拔弟子都要看皮相骨相,口纳拳、额走马、唇如铅、目如鱼……以非凡之相求非凡之福,所以他门中弟子个个相貌丑陋,只不过不像神仙相那么夸张罢了。
这位‘老不死’的长相也不怎么样,但是却不是丑娃娃的那种难看,而是瘦嘴嘬腮、薄唇尖鼻,即便梁辛不懂相面之道,也能一眼看出来,他生就一副薄命短福的倒霉相。
再看那个娃娃,也就三四岁的样子,走路都还有些不稳当,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却有青得发紫,眉角、眼角、唇角无一处不在向下耷拉,如果脖子上再套根绳子,活脱脱就是个小吊死鬼,这样长相的娃娃,更不用提什么福气了。
老蝙蝠根本懒得搭话,径自领着队伍前行。
不老只字不提两个弟子被打进海里的事情,更不把老蝙蝠等人的冷漠当回事,领着娃娃迎上来:“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让我去迎迎你……”说着,把娃娃拉上前一步,继续道:“这是我孙子,叫小吊!”
老蝙蝠扫了祖孙两人,随即咦了一声,目光在‘小吊’身上着实流连了一阵,点了点头说道:“名字起得不错!”
缠头弟子人人发噱,娃娃长了副吊死鬼相,又被唤作小吊,倒还真算贴切。
不老笑着点点头:“这孩子长相福薄,怕是养不大,就起个倒卦的名字冲一冲,虽然不好听可也没办法……”
他的话还没说完,小吊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众人低头一看,只见一条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小蛇,正张口咬在他的小腿上。
众人又是吃惊又是好笑,这么多人偏偏娃娃被蛇咬,这福气也实在太薄了些。
不老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一边俯身驱蛇,一边笑道:“一天里总要赶上几件倒霉事,不省心嘞!”说完,又感同身受似的叹了口气:“和我小时候一样!”
弦子做了马三姑娘,也和琅琊一样尽职尽责,给梁辛解释道:“不老自幼多难,几乎每天里都会有无妄之灾,不知死里逃生过多少次,可他是个异数,不仅没死,反倒被这些劫数锻炼得越来越强,最终成了睥睨一方的强者。”
梁辛就当听故事,没心没肺地笑道:“那他挑选门人的时候,应该选薄命弟子,重走他的旧路才对啊。”
马三姑娘应道:“据说开始时他就是如你所说那样,可那些苦命人都没活过十五……后来才换到另一个极端,终于成了气候。”
马三姑娘不会小声说话,所说的这些事情,虽然不是秘密但也不曾外传过,就连同在邪道的跨两等人都不知道,不过不老对她却根本都不看一眼,只是一边哄孙子,一边对老蝙蝠絮絮叨叨地拉家常。
老蝙蝠几乎不理他,仍仔细端详着小吊,过了一阵突然开口问道:“娶老伴了?”
不老咳了一声,摇头笑道:“我既不是欢喜修、又不是双合修,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