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小说

第285节（第1页）

&esp;&esp;愿景是美好的，然而，西北战况并不妙。

&esp;&esp;腊月二十七这一天早朝，金殿上再度吵成了一锅粥。

&esp;&esp;“承天四十一年，我朝击溃西北仡褚族，对方俯首称臣并立下盟约，承诺永远不再犯大成一寸国土，岂料他们竟私自毁约，与蒙戎、全克尔、回洺三部联手，狼狈为奸，大举偷袭，烧杀抢掠我朝边境山村，致使老百姓惊惶南下逃难，塞外蛮族委实罪该万死！”大皇子痛心疾首，愤慨至极。

&esp;&esp;“当年，老定北侯率大军浴血奋战，壮烈殉国，生擒仡褚部落族长，换取对方自愿签订停战盟约，如今他们已休养生息近二十年，羽翼渐丰，突然展露狼子野心，公然无视我朝陛下，犯下种种罪恶行径，令人不齿。”白发苍苍的韩太傅沉痛叹息，脸色凝重。

&esp;&esp;广平王随后出列，躬身拱手，状似中规中矩地表示：“边境百姓性命堪危，急需朝廷解救，只盼西北将士尽快击败北蛮。父皇，若有合适差事，儿臣愿效绵薄之力。”

&esp;&esp;“唔。”高居上首的承天帝淡淡应声，不予表态，背后塞满引枕支撑病体，方勉强坐稳龙椅。他面无表情，竭力掩饰身体不适，沉声吩咐：“春节在即，茹毛饮血的北蛮却大肆惊扰百姓，不荡平不足以抚慰民心。如今已对了两战，均获胜，但远未彻底熄灭战火，众卿若有对策，务必提出来，共同商议。”

&esp;&esp;金殿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esp;&esp;良久

&esp;&esp;郭达定定神，按照原计划，挺身出列，严肃分析：“启禀陛下：西北屯兵二十余万，仡褚和蒙戎、全克尔、回洺四部约有骑兵十万，目前我军严密防备，且两战两胜，边境百姓暂无性命之忧。既要用兵作战，粮草理应及早供应，以稳住军心，微臣大概算过，风云

&esp;&esp;承天帝冷着脸，重重咳嗽后一语不发，他虽然须发皆白，但久居帝位者积威深重，极具震慑力，当即牢牢镇压金殿内别有用心的言论。

&esp;&esp;吏部尚书裴卞阳话说一半，火速闭嘴，尴尬杵着，心知触怒了皇帝，下意识脖子一缩。

&esp;&esp;良久

&esp;&esp;赵泽雍腰背挺直，若无其事地说：“父皇，儿臣已向江尚书解释清楚储粮缘由了。”

&esp;&esp;“唔。”承天帝挥挥手。

&esp;&esp;赵泽雍听令返回原位。

&esp;&esp;容佑棠悬起的心慢慢落下，暗忖：幸好陛下还压得住场面！不过，他年迈病弱，假如哪天一病不起……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esp;&esp;“西北边境百姓正遭受战火威胁、不得安生过年，朕十分担忧，诸位卿家想必也着急。”承天帝顿了顿，缓缓扫视整个金殿，勉强掩饰胸闷头昏，语重心长道：“爱民如子，君臣着急都是必须的，但不能盲目，而应冷静商议。泱泱大成，人才济济，自开国以来，西北将士骁勇善战、忠诚果敢，未曾丢失半寸国土！因此，西北军务交由现任统帅和将领指挥，最合适不过，至于具体作战对策，理应由内行谋定，外行连北门关都没出过，不甚熟悉战地，朕无法强人所难、令其上阵拒敌。”

&esp;&esp;按例，出列上奏的官员无旨不得退回队列。

&esp;&esp;裴卞阳独自立于龙椅台基下，脸发烫，赔笑含糊道：“吾皇圣明。您亲自安排，必定是稳妥的。”

&esp;&esp;承天帝莞尔，略昂首，威严说：“朕虽安居都城许久，但年轻时曾数次奉先皇之命、押运粮草或抚慰军民，远赴西北巡察。自古以来，塞外蛮族众多，他们不事生产、卑劣无耻，冷不防南下偷袭、烧杀抢掠，赶不尽杀不绝，大成将士们日夜防备，保卫疆土不易啊。”

&esp;&esp;裴卞阳继续赔笑，硬着头皮，毕恭毕敬道：“陛下英明神武，微臣碌碌大半生，竟从未远出边塞，惭愧至极。”

&esp;&esp;“分内职责不同，无需惭愧，踏实做好你的吏部尚书，就算给朕分忧了。”承天帝的笑容似有若无。

&esp;&esp;“是。”裴卞阳深深弯腰。

&esp;&esp;承天帝意有所指感慨一番后，终于大发慈悲地挥挥手，同时问：“还有谁想上奏？速速提出来。”

&esp;&esp;裴卞阳谨慎返回原位，后背里衣汗湿。

&esp;&esp;“嗯？没有么？”承天帝眼神睥睨，俯视文武百官。

&esp;&esp;方才旁观了一出杀鸡儆猴，唬得众官噤若寒蝉，纷纷选择明哲保身，装聋作哑。

&esp;&esp;片刻后

&esp;&esp;御书房首辅大学士鲁子兴出列，苍老的嗓音不疾不徐道：“启禀陛下：仡褚部此番擅自撕毁盟约，全然不顾千里迢迢南下我京都求学族民的性命安危，据其中一名头领的儿子称，仡褚原族长死于部落内乱，新族长乃暴戾贪婪之人，那人一意孤行，联合其余三蛮族、一同进攻我国。正如陛下所言，蛮族深藏草原腹地，赶不尽杀不绝，长期征战必会损伤我国元气，因此，老臣提议：待平息战火后，扶持原族长的嫡系上位，重新签订盟约，责令新头领严加管束族民，以保边境太平。”

&esp;&esp;承天帝赞赏颔首，嘴上却说：“爱卿虑得是，但兹事体大，不可草率决定，仡褚可算北蛮最大部落，他们私自挑起战争，必须给予适当惩戒！否则，大成国的威严何存？”

&esp;&esp;“父皇言之有理。”赵泽雍重新出列，主动揽责：“儿臣身为西北统帅，责无旁贷，稍后将立即面见仡褚质子，调查内情以待决策。”

&esp;&esp;“你抓紧去办。”承天帝点点头，正欲就北蛮入侵一事详谈几句时，胸腔深处忽然涌起一股浑浊闷气，瞬间眼前一黑！但当着众臣的面、为了稳定，皇帝绝不能表露病弱，他只能硬生生忍住，咬紧牙关，给李德英递了个眼神，后者立刻上前俯身，默契对视一眼后，心领神会，内廷总管尖亮高亢的嗓音宣布：

&esp;&esp;“时已巳时，今日早朝到此为止，陛下有旨：退朝！”

&esp;&esp;李德英故意略去了“有事启奏”四字，但因为今日早朝较以往已延长两刻钟，是以并不显得太突兀。

&esp;&esp;除了若干有心人外，苦站小半天的官员如蒙大赦，齐声高呼：“微臣恭送陛下。”

&esp;&esp;——按例，承天帝本该起身，负手踱步，绕过金龙翔云大围屏，率先离开殿堂。于是文武百官习以为常地等着，皇帝仍端坐，谁也不敢喧闹乱动。

&esp;&esp;然而，承天帝状似闭目养神，纹丝不动——其实，他被疾病缠身，能坐稳龙椅已是竭尽全力，根本无法起身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