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如今陛下的行踪不能暴露,顾显沉着领命,目送燕湛离去。
陛下自在扬州失踪一阵时日后,便多番做出让他无法理解的事,譬如隐瞒身份借住在那霍府,譬如不知从何挖到滕王的秘事,又譬如让他们找一株平平无奇的草。
夜色正浓,细雨缥缈,碧清院内虫鸣阵阵。
乌云密布的夜空,弯月隐匿云层,屋内漆黑得不见一丝光亮,榻上少女双眼紧闭,纤长的眼睫轻微颤动,显然又陷入了痛苦的梦境之中。
梦中她一袭绯色嫁衣,端坐在铺满红绸的寝殿内,正嫌着凤冠重得压她脖颈,耳边喜悦的道贺声却戛然而止——
殿内霎时间一窝蜂乱成一团,宫女踉踉跄跄跑进寝殿,跪地回禀:“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他……”
霍汐棠心神一怔,微启红唇问:“殿下他怎么了?”
宫女冷汗直冒,一个字都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突然闯入的禁军粗暴地拖了下去。
殿门推开,一道修长身影从门外投入。
来人一身深色龙袍沐浴在苍凉的月色下,溶溶月色落于眉峰,映出点点光辉,身姿挺拔亦如凛凛高山,俊美的面容透着几分邪气,凤眸流转间光华潋滟。
男人身高腿长,几步便至霍汐棠面前驻足停下。
她头顶的凤冠珍珠随着颤抖的动作摇曳生姿,男人不紧不慢地靠近,落坐她身侧,干净的手指轻轻挑起她的嫁衣。
“怎么抖成这样了?”他轻声询问,好似在讨论今日的天气如何一般轻松自然。
可霍汐棠顿觉寒意从头顶涌入四肢百骸,她猛地往后靠,动作大到凤冠微微歪斜:“陛下又怎会在此,殿下呢?”
男人唇角含着笑意,抬手将她的凤冠取下,温声道:“燕舜意图谋反,已压入天牢,棠棠若是还念着他,也不合规矩。”
压入天牢?怎么会!今晚是她和太子殿下的大婚之夜,礼成后被送入新房本该进行饮合卺酒、结发完成剩下的夫妻之礼时,殿下却被自己的贴身内侍请了出去。
离开前,殿下分明让她等他回来,又怎会突然成了反贼?
男人为她取下凤冠的手指从她脸颊顺过,刮起阵阵酥麻,霍汐棠水眸如波,含泪看他:“陛下,殿下定是被冤枉的!他怎会是反贼呢?”
“殿下怎会是反贼?不行,我要去找太后娘娘!”霍汐棠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愕到手足无措。
男人轻笑一声站起来走到桌前,黑眸扫了一圈,执起合卺酒便朝她步步迈近,“棠棠是不满朕对你动了心思,这便想趁着朕不在,嫁给太子?”
霍汐棠脸色煞白。
垂下的手指紧紧按住喜袍,眼眸红润如受惊的小兔:“陛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泛着水光的眸忽地落在男人沾了斑驳血迹的衣袍上,他今日着的深色,洇红的血色渗透进衣料,近了才能看得清晰。
这是人身上的血……
男人面上神情渐渐变得冰冷,他坐着靠近,动作轻缓抹掉她的唇脂,一字一句道:“朕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恐怕棠棠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