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龇一口白牙:“这里有很多蜘蛛网。”
我害怕那种多足昆虫,闻言转头查看身边。
镜头对着我咔咔眨眼睛,我蹲下去弓起腿,抱着膝盖,头埋起来,表现出极其不配合的态度。他收起相机过来坐下,抱着一颗巨蛋似地抱住缩成一团的我:“你在妈妈肚子里就是这个姿势。”
我抬头挑他语病:“你那时候就见过我吗?”
“那样就好了,我就能比谁都早认识你。”
“那你和我就是双胞胎了,”在他身边坐下,调戏地用指背滑过他脸颊的弧度,“要不我认你当哥哥吧。”
他弯了一双眼睛:“别气我噢。”没有一点气愤模样的眸子深深凝视我,非常非常柔软地吻下来,捏着我下巴的手张开托住我的脸,他细细辗转,沉沉迷恋,唇离开,又复轻啄,眼睫半垂,视线胶在我的唇上,“知道吗,我总是分不清你是照片还是真人。”
“你在指责呀~”
他笑我的故意误解,相机沉甸甸垂在手里,头一歪靠在我肩上,和我并坐看天边卷云。
潺潺冷流水出自拒马河,以前橙子拍婚纱外景带我来过,这个名字第一次听见就有种似曾相识感,自己很矫情地想可能带了什么前世的记忆。那次他为新人拍照,我在河边踩着石板上的青苔玩,浅水里见到鱼在爬……是真的在爬,反正那种姿势绝对不能叫游的,温吞不怕人,橙子说你看它那么慢你抓不住它。确实抓不住,它会在你的手碰到它那一瞬间钻进沙子下面,可能也真是艺高鱼胆大,就在人脚边逛悠,肆无忌惮。可我见了它还是抓,明知抓不住,只是不自主地有追赶它的动作。
“我记得你拍过一个穿着婚纱坐在马背上的新娘,背景那种山的颜色紫莹莹的,好像妖怪要出来。”
橙子感觉不到我在夸他,灰溜溜讲解:“那是后期。”
“还有那划竹筏的,是在这河里照的吗?”
“嗯。”他声音很困倦。
“我坐河边洗脚,水可绿了。”
“脏得很那水。”
“还有一个满山小紫花的。”
“现在什么也没了。”想一想又补充,“有红叶。”
“哎哎,从那上面跳下去什么感觉?”
“周边特别静,就像是堵住鼻孔咽口水的感觉。”
我不解,捏住鼻子……大家不要试,很难受。“我们起来走走吧,这草里会不会有蛇?”
“我车里有蛇药和止血带。”
忘了这是个职业驴友,耸了耸肩膀,我无奈地看着愈渐昏沉的人:“你要睡着我就把你扔你在这儿。”
他没有睡着,笑了笑:“你受斯巴达教育?”他不聊天,也吓不倒,对地震也不理会,对威胁也不在乎,固执地把大头靠在我肩上。在我终于认命承受他的重量时,他忽然出声:“能不能看到日落啊家家?”
脸颊贴着他的发,我说:“我陪你等等看吧。”
超人归来,是以太平见放
橙子是个会构思浪漫的人,多云的拒马河畔没看到日落,颇有些惋惜,我答应他有空再来看,却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北京的四季不怎么分明,春秋偏短,天一下子热,一下子就冷起来。于一生日过后第二天,杨毅打来电话,主题是我早预想过的那个,季风居然拖了这么久才说。也不是怪他,换成我还不敢说,只是这种事不拖得越久越难处理吗?杨毅说话的方式很缺德:“你说小四儿这孩子,我就告诉他煮蛤蟆要用凉水,他非心急直接往里倒开水,蹦跑了吧。”
我刺扎了一般:“谁是蛤蟆?”
她已经完全不会了,我和季风分手,对所有人来说,因为料想不到,所以比订婚的消息更加震憾。以前只是希望,后来希望成真了,可是才证实没几天,又成了泡影,两家,不,还有我小姑,三家大人都不能接受。小姑耐心说劝,你们这么点儿小岁数肯定一两句话没说好就闹起来了,一人让一步这么多年了哪能说黄就黄,回头我说说四儿。我告诉小姑:“我有别的男朋友了,跟季风没关。”
“拉倒吧,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我侄女儿么,咱就不是那样人。听说四儿以前那对象回国了,是不是他们有又啥想法了?要是你跟姑说,我告诉你你季大叔还是最得意你,小四儿长这么大,除了考学,再就前阵儿跟家说和你对象了挨过夸。”
“这次真不怪季风,紫薇回来之前我们就黄了,真的,你不说你知道我吗,小姑?依我性子要真是季风不对我不一早就跟家说啊?我就是心虚不敢说才让季风说的。”
我小姑是真了解她这个侄女儿,只好叹息:“……你说说你们呀,这你季娘他家都张罗买楼了。就等你俩回家选日子结婚呢,啥时候能让大人省点儿心。”
其实我也想我们就是普通情侣那样,吵架,冷战,然后思念,最后一方或两方同时低头,和好。但我跟季风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这种经历,没吵架也就无所谓和好,就像从来没爱过。所以一直是好朋友,或者说更像亲戚,相互见面确实少了,彼此都在忙和。他公司进正轨,V姐那边有广告他偶尔也碍不住面子接下来,三天两头去外地,有一次还在机场和钱程碰上了。
橙子和中坤几个高层去汕头看地皮,赶上了我闻所未闻的怪事:正常凭机票到时间准备登机,结果另一波人拿着票登了原本他们该搭乘的班机,机场工作人员给每人返了四百块钱,航班改为四个小时之后,你要是着急走就把你临时加进同期别的航班里。这叫什么事儿啊?橙子哭笑不得打电话给我讲新闻,回头看见季风也又气又无奈地僵坐在候机席上,一问之下同病相怜。同班没登上机的有人愤愤地打电话找电视台生活频道的人来报道,他们俩坐在一起看人家忙和。
“有用吗?”
“你也打个试试,打吧,哼哼,来人了他们能说出一百多个合法理由。”
“其实中八十多个你听不懂的,反正就是非人为不可抗拒因素被迫转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