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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第1页)

喜欢上这一传统的服饰的,哈哥每天的空闲时间都给她做旗袍,最终叶玉儿拥有了各种料子的旗袍,她所有的衣橱都放不下了。当她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她对哈哥的情感就复杂起来了,她喜欢让哈哥给她梳辫子,当哈哥的手将她乌黑的浓发捧起来的时候,叶玉儿就将手伸到背后搂住哈哥的脖子,她肆无忌惮地吸吮着哈哥身上那种跟自己不同的气味___男人的气味。哈哥依顺着她,他也不敢不依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作为格格的仆人,他的首要任务就是讨格格欢欣。

叶玉儿疯起来,还会让哈哥扛着她在房间转,转了一圈又一圈,直至哈哥累了,呼呼喘粗气,叶玉儿就脱离开哈哥的身体和气味,她调皮而得意地看着哈哥,让哈哥帮她解旗袍的扣子,她并没把哈哥想象成什么,只是觉得他属于自己。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叶玉儿14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一拨日本人,其中的一个男人不停地用眼睛扫叶玉儿,他的眼睛像一块小三角板,叶玉儿觉得他看她的时候是在用三角板的棱角扎她,她的心里不由生出了一种恐惧,她想也许这个男人和她之间真要发生些什么吧,否则他的三角板眼睛为什么不扎别人而偏偏扎她呢?果然没多久,家里人就跟叶玉儿摊牌了,他们要叶玉儿跟那个长着三角板眼睛的日本男人去日本留学,说是为国家社稷的日满亲善政策,叶玉儿成了这政策的身体力行者。

叶玉儿大哭,她绝不做牺牲品,不管这牺牲的理由是多么富丽堂皇。她手持一把剪刀,谁靠近自己她就扎谁。

叶玉儿气呼呼说:我是满族人,我的根在中国,我学的日本话已经够多了,自从日本人来到东北,我就天天学说日本话,现在我光会说日本话还不够,还要去日本留学,日本那么一个小国家有什么值得我去学的?我不去,我要跟哈哥在一起。

额娘不停地叹气,额娘知道让叶玉儿去日本也是迫不得已,日本人刚进东北那会儿,额娘经常跟叶玉儿说:在海的那边,有一个小小的岛国,岛上住着一群身材矮小的人叫倭寇。不久这群倭寇便在中国的东北横行霸道,额娘估计早晚有一天会燃烧一场战火,额娘不想眼看着叶玉儿在战火中烧死。

叶玉儿被家里人锁了起来,锁在一个漆黑的屋子里,叶玉儿在那屋子里不吃不喝三天,第四天的时候,哈哥不顾一切撬开门锁,带着叶玉儿偷偷跑了。

哈哥带叶玉儿很快溜出城,趁着夜色逃到郊外,月明星稀,原野上刮着风,叶玉儿浑身打抖,几天的折磨令她体力不支,哈哥就把她扛在肩上,她身上的旗袍在半空中飘扬,如一面旗帜。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人终于到了一座县城,哈哥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几天几夜没吃没喝的叶玉儿也奄奄一息了,哈哥便就近找了个旅店想歇息一下,一摸口袋竟没装几个钱,跟老板说了半天情,总算先安顿下了。老板看着叶玉儿的架式,觉得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子,再观察哈哥的殷勤,老板心里就明白了几分,他看看昨晚官府发来的告示,有意指给哈哥看,哈哥又拿给叶玉儿看,叶玉儿一看脸就变了,这是官府的通缉令,想不到通缉令比他们的脚步还快。

哈哥知道老板指给他看通缉令的意图,但老板显然是好人,他示意哈哥快些离开这里,并说前边不远处有一支日本兵小队,养了多匹战马,如果哈哥能偷一匹马骑,就会比追赶他们的人马跑得快,凶险自然小一些。

心领神会的哈哥在快出县城的时候,果然看到了日军的战马,那是几匹高头大马,哈哥让叶玉儿躲在一个僻静的地方,他要一个人去偷马,叶玉儿知道哈哥要离开自己,心像抽空了一样恐惧起来,哈哥悄声说:你别怕,就在这儿等我,你在这里恰好能看到我,如果我真遭到了不幸,你就悄悄溜走,一个人逃生。

叶玉儿未等说话,哈哥就匆匆离她而去,在叶玉儿的视线里,那马的四周没有日军,哈哥牵一匹马出来,定会成功的。她的眼睛紧盯着前方,紧盯着哈哥的背影,心悬到喉咙口,她差不多能听到自己快速的心跳。这时,他看到哈哥快接近马群了,哈哥试图牵走那匹大白马,他在向白马靠近,他警觉地四处张望,叶玉儿也警觉地四处张望,就在哈哥快接近那匹白马的时候,她听到了马的嘶鸣,坏了,日本人跑出来了,他们端着枪……哈哥企图逃跑,数十把白晃晃的刺刀一起指向了他,叶玉儿看到哈哥的衣服被刺刀挑开了,紧接着哈哥那白亮亮的胸膛便飞溅起血花,血花在半空中飞舞,如无数红色的精灵……叶玉儿再也顾不上什么了,她甚至忘记了哈哥让她逃命的话,她要救出哈哥,她不能没有哈哥。

叶玉儿从那个藏身的僻静角落哭喊着蹿了出去,她的哭喊惊天动地,如同尖厉的雷声吓着了日本人,他们同时惊异地转过脸,当他们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那个发着尖雷一样叫声的小姑娘已经扑在了他们的面前,她夺着他们手中的刺刀,试图将刀下的哈哥救出来,但此时的哈哥早已淹淹一息了,他浑身是血,沐浴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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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玉儿的旗袍在血中飞了起来,日本人看着这花样的女子在一个死去的男人面前发出尖叫,他们什么都明白了,他们狰狞地笑着,几乎不约而同地将刺刀对准了少女的旗袍……叶玉儿的耳朵震颤了一下,当她意识到那哗啦的一声响来自自己身上的旗袍时,她立刻吓昏了过去,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火车声,八角楼,日本人的马靴……叶玉儿醒来后的第一意识是跟自己的从前完全陌生的环境,她看着这陌生的环境,不由想起了生离死别的哈哥,叶玉儿又昏了过去。

…… ……

李曼姝从痛苦的回忆中醒了过来,她衣服的前襟全湿透了,那是她奔涌而下的泪水,几十年了,李曼姝从没有这样痛快地哭过,岁月就像蜘蛛网,将她粘在一个固定的地方,而当她从网中挣脱出来,看见应该看见的景物时,那不该淡忘的一切便又浓烈起来,她的思绪又跟晃如昨日的人和物衔接上了,李曼姝自然摆脱不了叶玉儿所经历过的那一切。

八角楼的存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是这座城市发展得缓慢使它留存了下来,还是政府有意将它保存下来的呢?它的周围显然是一个新开发的小区,小区房屋结构新颖,花木葱郁,八角楼就像一个怪物隐在新颖的小区之中,它让李曼姝不负此行,她的思绪终于跟那段难以启耻的经历衔接上了。

李曼姝哭泣过后便镇静起来,她洗了脸,哗哗的流水冲在脸上的时候,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当年这座城市相似的建筑有很多,她今天看到的那幢八角楼是当年的慰安馆吗?它周围的环境早就不复存在了,如果能记起它周围环境的另一特点,那就是火车。对,叶玉儿当年在慰安馆的时候最喜欢听火车声,好像火车是她唯一的希望一样。那些难熬的长夜,因为火车的鸣叫,使叶玉儿强打起精神,暗想早晚有一天她会坐上火车离开这里,她要去遥远的地方,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她要在那个地方想念哈哥。

去,马上就去,去寻找那两道坚硬的铁轨。李曼姝将脱掉的旗袍又穿上了,她站在镜子前梳了梳头发,她的头发已经脱落了,头顶像草地光裸一片,最初那片光裸的草地是日本人拔掉的,他们骑在她的身上,用手薅着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像麦草一样被一根根薅掉了……李曼姝闭上眼睛,她怎么又陷入了八角楼的屈辱之中?她打开门准备出去,就在她转身锁门的时候,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我准备放弃的时候,那边又有了回声。声音微弱,嗓音嘶哑,就像流畅的气流被打住了,显出了自身的年迈体虚。我一阵窃喜,说不定我要找的李曼姝真的找到了。

我主动介绍了自己,说明了要见她的意图。

对方沉默了半天,然后回答了一串韩语,我不懂韩语,交流出现了障碍,但我听出了李曼姝三个字,她正是我要找的李曼姝。

放下电话,我担心李曼姝不见我,于是又打电话到幕府宾馆,跟服务员讲明了自己的身份,请她别让李曼姝在这个时间段离开宾馆。而后,我简单地化了妆,换了一身比较职业的衣服,匆匆开车直奔幕府宾馆。

我的车技不行,车也一般,本来我是不想学开车的,我对现代生活方式有一种明显的抵触,对玉器古玩的喜欢远胜过对车的喜欢,可叶奕雄总是催我学,他开着他那辆宝马跑在路上的时候,如果路上没有人,他就教我怎样将宝马开起来,我担心会出事情,索性自己到驾校报了名,半年后就把驾照拿到手了。叶奕雄要送我一辆车,被我拒绝了,我跟他说:你送我的车肯定不会太差,很可能是名款车,可我开着那样的车就会没有朋友了,我们报社有车的人毕竟是少数,有名款车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叶奕雄说:朋友不用多,一个顶十个。你有我这一个朋友还不够吗?我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我想我怎么可能被你控制呢?任何时候我都是我,而你都是你吧。后来,我自己就买了车,是一款女士赛欧,上海产的,自动档,尽管比较耗油,但我开起来的时候不用手忙脚乱地频频换档。

车刚买来的时候,叶奕雄经常陪我上路,几乎成了我的陪练,没有他在身边,我就不敢大胆地在路上跑,有次他没来,我竟吓出了一身汗,可从那以后,我倒是把胆子练出来了,没有他在身边,也照样开着车子满街跑。我没有接受叶奕雄的馈赠,他好像有点失落,偶尔会酸酸地跟我说:你这只雌鸟,早晚会飞出我这片林海。

我看看他,故意说:是啊,人怎么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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