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第1期《今古传奇》上有几篇将军逸事。1982年中顾委华东组会上,许世友主张杀掉张春桥和“江渭清”,因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当时江渭清就坐在许世友对面,聂凤智将军赶紧纠正道:“不是江渭清,是江青。”许世友说:“对,就是江渭清。”众人大笑。会后许世友问秘书那个庶民的“庶”有没有说错,秘书说没错。许世友说与民同罪就是与民同罪,为什么一定要加个庶字!唉,不知道是文化害得许将军胡说八道,还是没有文化害得许将军胡说八道啊。
2006年12期《国外理论动态》上有一组关于拉丁美洲的文章编辑得很具匠心。拉丁美洲现在整体上向左转,但掌权者分为两种左派,一种是平民主义左派,一种是改良主义左派。美国已经无力阻止拉丁美洲左派的复兴,于是打算支持“温和的左派”,压制“激进的左派”。我看拉丁美洲的领导者们应当加强团结和彼此宽容,并争取中国和俄国的支持,警惕被美国分化利用,最后落得萨达姆的结局。
最近发现电脑字库里的词汇,一般是按照出现频率排序的。用拼音打renwu,出来的先是任务,后是人物。这说明现在任务比人物重要,这是一个重视干活不重视人权的时代。由于我使用“人物”概率很高,依靠词频调整,我的词库里“人物”终于排到了“任务”前边。还有如果用简码打zy,先出来的是“这样”、“左右”和“中央”,很后边才出来“自由”、“尊严”和“左翼”,这说明现在“中央”比“自由”和“尊严”重要,甚至“造谣”都比“自由”重要。我使劲调整了半天,结果弄巧成拙,把“早夭”给搞到前边来了,那“中央”的嘴都笑歪啦。
孔子不管谁管?(3)
OK,今天“左右”就“这样”吧,明天再争取“自由”和“尊严”吧。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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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水浒传》序言(1)
为《水浒传》冠序者,半千年来夥矣。无论李贽钟惺金人瑞,皆一代才俊,其文玑珠锦绣,人所共钦。今有贤达再翻新版,索序于洒家。孔某后学,特一《水浒》爱好者耳,何德何能,敢于崔灏诗后舒腕续貂?辗转思之,不若拈出《水浒》八大问题,与天下豪杰并切磋,供世间学人同斟酌,或可聊献一愚,间道塞责也。
《水浒传》八大问题,一曰作者,二曰版本,三曰史实,四曰主旨,五曰流别,六曰艺术,七曰影响,八曰观念。以下不避繁琐,挨板言之。
第一,作者问题。
《水浒》作者,主要有三说,施耐庵说,罗贯中说,施耐庵罗贯中说。
其实,诸说虽各有依据,但皆不完全准确。元明之际,长篇白话小说尚未进入文人独立创作时期,一般皆为长期流传演变,集体创作加工后,由一二独具慧眼者集合大成,编纂完工。《水浒》亦不例外,其故事于民间长期流布,宋元说话讲唱艺术中版本甚多,元代水浒戏亦复不少。如施耐庵(或谓即《拜月亭》作者施惠施君美)者,不过合百川为一海。其中肯定有施耐庵本人之独创部分,但像“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一类套语,分明乃万书共享之公众资源也。《水浒传》之伟大,正在于它是千万人民群众的“独创”联合起来之结果。虽然施耐庵罗贯中集其大成,但此后仍有其他人继续加入创作,例如金圣叹。集体创作虽有众口不一纷杂矛盾诸缺点,但毕竟汇聚了数百年间的人民智慧,其浑然浩瀚的生命力是纯粹个人创作难以达到的。当今武侠小说个人创作取得最高成就的金庸虽然号称“武林盟主”,其小说精心结撰,更经十载修改,几度润色,公认脍炙人口,独步天下,但与《水浒传》相比,仍觉气魄上略逊一筹。“文革”期间曾盛行“集体创作”,但那种“三结合”原则下的集体创作更多的属于拉郎配式的“乌合”之作,不能充分发挥创作个体的才情。《水浒传》的作者问题说明,伟大的经典艺术一方面来自长期积淀的群众智慧,另一方面又要经过代表群众思想情趣的高明作家来综合熔铸。成型之后,其他人仍然可以继续修改。这就是“民主”与“集中”的辩证法。艺术如此,其他领域又何能外?一部壮丽的人类文明史,不就是普通民众与圣贤英豪共同合力的杰作吗?
第二,版本问题。
《水浒传》版本,主要有三种,百回本,百二十回本,七十回本。另有百一十五回本,百十回本,百二十四回本、七十一回本等罕见版,倘非专业研讨,不必细论。
经历代学者多方考证,百回本为最早定本,百二十回本乃是在百回本基础上“插增”了征田虎征王庆的故事二十回,从而凑齐了宋江集团招安后征辽、征田虎、征王庆、征方腊的“征四寇”的四大武功。一般认为所插增的二十回艺术平庸,时序乖谬,专家多予鄙夷。但普通民众往往贪多求全,有百二十回的版本绝不买百回版。多看几段故事多过几天瘾,虽然跟书的其他部分比确实平庸,但谁能要求一部书处处精彩?恰像谁能要求一张歌碟里每首都是妙曲。买了一台彩电另外赠送一台黑白的有啥不好?再说,征四寇部分的平庸,不也正说明了英雄一旦被招安,就丧失了精彩的生活吗?“文革”中“评《水浒》”运动期间,中国全民再一次普及了《水浒传》,那时大多数民众读的就是百二十回本,封面印的是《水浒全传》。特别是对于那时候尚在读小学的孔庆东之流而言,实在不觉得征田虎王庆的部分有多么平庸恶劣,比起那些动不动两阵对圆乱打一气,“阵前苦斗貔貅将、两侧呆看草木兵”的胡编乱造的战争文学来,觉得还是写得很高明的。
至于七十回本,乃是金圣叹的杰作。金圣叹老师才高运蹇,乃古往今来第一鬼才。他看出《水浒》精华俱在前七十回,故而拦腰一斩,以求完璧。但他标举的旗帜是反对招安,假托莫须有的“古本”,其实书中多处做了窜改。当然,金圣叹的窜改往往对原文有点铁成金之效。我们一般情况下反对擅自改动原文,但事实上,谁知道我们今天所读的“原文”经过了多少番改动,就连《诗经》,我都怀疑俺家老祖宗未必不暗暗混了几首自己的情诗进去。只要改动得好,人民就欢迎。而且改动其实也是一种创造。所以,我倒是建议喜欢《水浒传》者,可以先读百二十回本,再读百回本,再读七十回本,一定大有收获。特别是,读七十回本伴随着金圣叹的评点,读百回本伴随着李卓吾的评点,等于在跟最好的《水浒》专家同读水浒,免费雇一院士级的梁山泊导游,其乐何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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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水浒传》序言(2)
第三,史实问题。
“传”是一种历史文体,名曰“传”者,当有所本。《水浒传》被金圣叹等赞为可与《战国策》、《史记》同不朽的宇宙杰作,其史实究竟如何,历来为学者兴趣关注点。
《宋史》之侯蒙传、张叔夜传等载有宋江三十六人作乱事,但规模显然不大,很快被张叔夜平定。其实整个北宋时期,都没有规模太大的农民起义,不论王小波李顺还是方腊,前跟唐朝的黄巢比,后跟元朝的朱元璋比,都是小巫见大巫。所以《水浒传》只是借了宋江等人现成名字,踵事增华,夸大其威,扩展其势。而梁山泊“八百里”的规模和浩大的水军、激烈的水战,则不免令人想到南宋的洞庭湖一带的钟相杨幺起义,甚至想到朱元璋的洞庭湖大战。而《水浒传》中的地理错误也明显比《三国演义》要多,山东山西都搞不清。其实在山东的梁山地区根本没有发生过宋江起义,也没有另外的大规模起义,只有一些小规模的盗贼(参见《宋史》之蒲宗孟传、许几传、任谅传)。不过,梁山却因《水浒》一书名声大震。而历史上三十六人横行的“河朔”、“京东”却跟宋江渐渐断了关系。可见,《水浒传》是有一定的史实根据,但在演化过程中,超越了历史之真实,做强做大了文学之真实。前人谓《三国演义》是“七虚三实”,我看《水浒传》连“九虚一实”也达不到。因此,虽然名曰“传”,但早已摆脱了“史”。叙事者自由地塑造人物,表达情感,不存在《三国演义》里“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鲁迅《中国小说史略》)的弊端,在塑造人物方面达到了空前的境界,谓之“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恰如其分也。所以,读者不要再去山东梁山寻觅历史上的武松林冲鲁智深,而应在心里铭记他们的形象。史实问题,交给学者们去爬梳清理可也。无论文学还是历史,谁也不能保证其纯粹的真实性。艺术作品只要忠实于人民的利益,就会是永恒的。
第四,主旨问题。
《水浒传》的创作意图究竟是什么?文本所呈现出来的“中心思想”究竟是什么?数百年来,莫衷一是。或曰愤元朝之暴虐,或曰叹当道之昏庸;或曰农民起义的雄伟画卷,或曰民主政治的先觉预言;或曰诲淫诲盗,或曰利国利民。恨之者咒骂施耐庵罗贯中“子孙三世皆哑”(见田汝成《西湖游览志馀》及铁珊《增订太上感应篇图说》),谓“一部《水浒》,教坏天下强有力而思不逞之民”(胡林翼《胡文忠公遗集》卷七十一)。爱之者将施罗二人比诸屈原、庄子、司马迁、杜甫、卢梭、西乡隆盛、达尔文(见《中国小说大家施耐庵传》),比诸柏拉图、巴枯宁、托尔斯泰、狄更斯(见王钟麒《中国三大家小说论赞》),甚至比诸释迦牟尼、孔子、华盛顿、拿破仑(见狄平子《论文学上小说之位置》)。其实,大凡经典杰作,往往旨趣繁复,非三五语所能概括。尤其大面积反映人生之说部,世间百态尽在其中,谁知“人生之主旨”究竟为何?有时不过贞者见贞,淫者见淫耳。当然贞者见淫、淫者见贞亦可。从创作方面言,有感而发,象形指事,此乃通律。水浒故事漫长的流传过程中,人民必将民族义愤和反抗情绪融入其间。说它歌颂起义或者说它鼓动作乱其实是一个汉堡包的两面。梁山泊大碗吃酒肉大秤分金银的生活确实表达了某种理想,但毕竟不是晚清革命者所向往的西方“民主政治”的平等社会,更不能硬套概念,锁定《水浒传》是“社会主义小说”也(见王钟麒《论小说与改良社会之关系》及黄人《小说小话》)。
倒是历代都有高人看出了《水浒传》的一个关键要害:投降。金圣叹就因投降而腰斩了《水浒》,后来又有俞万春不许梁山盗贼投降,另写了《荡寇志》,将梁山好汉斩尽杀绝,以表明“忠义非可伪托,盗贼断无善终”(东篱山人《重刻荡寇志序》)。延至现代,鲁迅指出宋江等投降后就去打“不替天行道”的强盗了,“终于是奴才”(《三闲集·流氓的变迁》)。毛泽东继续鲁迅的思路,把投降问题上升到两条路线斗争的高度,他说:“《水浒》这部书,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又说:“《水浒》只反贪官,不反皇帝。屏晁盖于一百○八人之外。宋江投降,搞修正主义,把晁的聚义厅改为忠义堂,让人招安了。宋江同高俅的斗争,是地主阶级内部这一派反对那一派的斗争。宋江投降了,就去打方腊。”于是引发了全国批判宋江的热潮。其实由此政治视角出发,恰恰可以看出农民起义的根本性矛盾,只有少数起义者能够改朝换代,“杀去东京,夺了鸟位”。大多数反抗社会秩序者,都面临着一个“如何下场”的问题。所谓“要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未必就是一个道德上应予谴责的选择。反抗秩序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为了换来一个好一点的秩序。不能指责那些未能从体制上根本推翻一个社会的革命就是假革命。在政治性的焦虑中,包涵了人生的根本性矛盾:德才兼备而沉于下僚的英雄豪杰,应该怎样生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的社会应该推翻、改造还是顺应?《水浒传》其实跟鲁迅的《在酒楼上》、《孤独者》一类小说具有情怀上的相通之处。《水浒传》得到社会各界的喜好,大多数人并不是要去造反或者杀人或者先作乱后招安,而是从中看到了人生的困境,看到了快乐与痛苦、自由与束缚、理想与现实的残酷矛盾。可以说,这才是《水浒传》更为深远的“主旨”。
新版《水浒传》序言(3)
第五,流别问题。
《水浒传》属于什么流派、什么类别的作品,似乎也存在不同认识。我所学过的文学史教材里说《水浒传》是“英雄传奇”,这固然是没错的。但仅此一个视角,不足以概括《水浒传》全部的流别归属。《水浒传》跟《三国演义》的产生年代大体相同,首先属于中国最早的长篇白话小说。考虑到《三国演义》的语言属于“文不甚深,言不甚俗”的“浅近文言”,那么《水浒传》则可以说是中国第一部长篇白话小说也。古代长篇白话小说,就是章回体通俗小说,所以《水浒》与《三国》同为中国长篇章回体通俗小说之滥觞。今人将《水浒》与《三国》、《西游》、《红楼》并列为四大古典名著,阅读者与研究者,均视为雅事。其实当初所有的白话小说均属于下里巴人,不登大雅之堂。总体上小说戏曲跟经史子集相比,就是“通俗”的。但通俗类的作品不一定在美学品格上就不高雅。大量的通俗小说被时间的长河淘汰了,“四大古典名著”成了最高雅的文学。这一认识上的变迁经过李卓吾、金圣叹等人的竭力标举,至晚清渐成共识,最后在五四文学革命中得到了固化。明乎此理,则知俗可以变雅,雅可以变俗。公主王妃可能沦落娼门,通俗小说亦可成为顶尖精品。
既然《水浒传》属于白话通俗小说,那么在通俗小说家族的内部,则不难看出,它属于“武侠”类别,与《三国》属于“历史”、《西游》属于“神魔”、《红楼》属于“言情”并列。说《水浒》属于武侠,是因为其主要故事情节有武有侠、以武行侠。“非特武松、鲁达等人,英风动山岳,高义薄云天;即水泊之喽噜,酒店之火伴,亦隐隐有侠气。”(《中国小说大家施耐庵传》)这与从“英雄传奇”等其他角度概括《水浒传》并不矛盾。可以说,《水浒传》是中国古代最伟大的武侠小说,跟今天最好的武侠小说比,也仍然傲居上游。当然,武侠小说经过了千百年的演变,形态观念都发生了相当大的迁移。但应该看到,无论《三侠五义》、《江湖奇侠传》还是《七剑下天山》、《书剑恩仇录》,都跟《水浒传》保持着精神上的血脉关联。特别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肝义胆和上不畏官府、下不媚庸众的冰雪英姿,是《水浒传》照耀千秋、冠绝所有武侠小说的核心根源。所以,论及武侠小说,《水浒传》无愧为第一范本也。
第六,艺术问题。
《水浒传》得到广大读者的喜好,显然只有侠肝义胆是不够的。关键在于其艺术上的高妙。一是人物,栩栩如生。金圣叹谓“人有其性情,人有其气质,人有其形状,人有其声口”(《水浒传序三》)。虽然并非一百单八将个个都达到了“典型人物”的层次,但一部通俗小说能够让读者毫不费力地记住其几十个人物,这真是“下里巴人”令“阳春白雪”大为窘迫之处,套用旧时理发店的一副对联,“虽谓毫末技艺,居然顶上功夫”。当今中国文学概论里讲到塑造人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