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记得!”阿娇抢着说。
天子:“能否一诵?”
“自然,”馆陶翁主摇头晃脑开始背诵,娇娇软软的甜音冲口而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阿大……”
“好!”天子很高兴。这是他一年前亲自教的,没想到小阿娇半字都不错,那么流利地背下来。
“阿大,呵……”娇娇翁主搂着皇帝舅舅的脖子咕叽咕叽笑不停,信誓旦旦保证:“但凡阿大所言,娇娇皆牢记在心啊!”
天子大乐:“哦?哈哈。我家阿娇,聪敏,至孝。”
“父皇,父皇,”刘彘不乐意了,争取扳回一点父亲的注意力:“父皇所言,阿彘亦牢记在心呢!”
刘启陛下右手抱着侄女,左手伸出摸摸儿子的额头说:“阿彘,汝当更名矣!”
“更名?”十皇子有点跟不上思路:什么意思?
大汉天子微笑,缓缓道:“吾儿通透,当更名为‘彻’!刘彻!!”
12…06 远虑
四月,大汉皇帝举行大典,册立长子刘荣为皇太子。
京都长安城,精华尽出。
未央宫内外,环佩叮当,冠带如潮,云蒸霞蔚,繁华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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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据《周礼》进行的立皇太子仪式,繁复和冗长。从凌晨折腾到日暮,足以让一个健壮男子大呼吃不消,更别提一位年迈体衰的老妇人了。
“阿嫖,典礼观之何如?”典礼结束,回到长信宫,窦太后已经虚无到几乎站不住了。
馆陶长公主半搀半抱,安顿老母靠在长榻的软垫上,边为母亲解衣带边说:“赫赫扬扬,煌煌不可言传。”
“如此,……甚好。”窦太后有些欣慰,也有些伤感:“憾之,阿武不入朝,无从目睹盛况……”
长公主看看母亲,没接话,心里有几分嘀咕:母亲心底真正想要的,或者是另一场立储仪式——幼弟刘武被立为大汉储君的大典?
身为人母,馆陶长公主很理解自己母后的想法。其实,如果换了她自己,肯定也会做同样的打算——对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比两个儿子都成为天子更荣耀的?
再说都是自己的骨肉,一个为君一个为臣,兄弟两地位悬殊,做母亲的边上看了总是不舒服。否则,她又何必巴巴地盯住皇帝大弟给陈硕封侯——心同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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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璜、珍珠、玛瑙等等宝物串成的玉组佩非常非常沉,刘嫖公主解下捧在手上都觉得重。
长公主微皱眉,看看母亲花白的鬓发,不无担忧:这些昭显身份的装饰品,什么分量啊!戴一整天,真够呛。
见母亲神色惘然,有沉入冥想的态势,馆陶长公主赶忙琢磨着给换个话题:“阿母,皇太子年近弱冠,尚无正室,恐为臣民非议。”
侍女们帮着,将皇太后后腰上系的‘绶’取下,长长长的一大条幅……哎,这个,也不轻。
刘嫖皇姐手里忙着,口中继续说:“太子宫不宜久虚,不知阿母……”
轻手轻脚再解下‘蔽膝’。蔽膝和下裳的颜色是一样的,区别是蔽膝上彩绘装饰了翚翟纹。翚翟是五彩的雉,华彩缤纷,绚丽异常。
战国以来,华夏族就盛行早婚。以刘荣的年纪,也实在应该娶妻了。窦太后明显被这个新议题吸引过去:“啊?皇太子妃呐……”
呆了一会儿,皇太后忽然抚掌,“呵呵”笑起来:“善,大善!孙儿娶妇,则曾孙出。”
纤细的玉指,不期然在‘纽’和‘约’上停顿。长公主挑挑眉,一丝不豫闪过:这……可不是她希望的谈话进展方向。
“母后,皇家非黎庶百姓!”馆陶皇姐悻悻然言道:“子嗣虽重;然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皇太子妃备中宫,当慎选名门嫡支,……”
窦太后伸开双臂,让女儿能顺利解开礼服的大带,怡然自得地享受爱女罕见的长篇大论——只有极仔细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老太后的唇角,微微上扬。
说啊……说啊……说……长公主猛然惊觉不对!似乎,好像,给阿母耍了啊?!
扭身靠向母亲肩头,馆陶公主这个不依:“阿母,阿母!阿母……”娇嗔绵软、肆意随心之态,哪还有半分平日里大汉第一公主的样子?旁观的宫人们瞠目结舌,一个个呆若木鸡——真不敢相信,都是即将做婆婆的人了啊!
“阿嫖,呵,阿嫖爱女,止之,止!为母老矣,老矣,呵呵,经不起……”皇太后笑搂着拍女儿后背。也只有在这种私下场合,女儿才会显露出如此这般的小女儿姿态——痴缠耍赖的手段,和阿娇一模一样。或者说反了,阿娇那一套,都是和女儿学的?
“母后。”长公主站直了,继续为母亲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