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周侯点头:“吾儿将向帝室求尚公主!”
“夫君,赵国之战,今上……”侯夫人且惊且喜,欲言……又止。得公主做儿媳是家门大幸,但这次郦寄仗打得不好,能不被问罪已是侥幸;皇帝还肯将女儿嫁入曲周侯府?
“正因战事不利,世子才必须得公主为妻!”曲周侯扶了妻子转向,闲庭漫步出花苑:“天子虽不悦,然君恩尚未绝。吾儿俊逸,居世家子上层。尚帝女一事,若我夫妇善加筹措,量可行。”
“吾明爱妻柔慈,多有不忍。”郦侯爵的手臂紧紧环住夫人腰肢,边走边细细地叮咛:“然,‘尚主’关乎家门兴衰。成,则家族长兴;不成,则郦氏式微而败。夫人断不可再存虚妄之仁——堂邑侯陈午殷鉴不远,敬请戒之,戒之。”
“妾省得。”作为母亲,侯夫人最记挂的永远是儿子的前程。此时,万般杂念皆休,世子生母依着夫婿,柔情似水:“夫君辛苦,妾略备薄酒,为君侯解乏。”
“有劳夫人……呵。”曲周侯轻松惬意,不胜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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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近黄昏,风起。
北风卷处,枝上簇簇的梅花,随风而逝。
白色的花瓣细细碎碎,飘摇着洒向八方;落于地上,盖在人身,煞那间,都染成……血红。
11…03 长公主
“长公主……”柔婉的问候在长乐宫游廊上响起,锦绣俨彩的汉家命妇们整齐划一地敛衽行礼。
“免!”高挑的丽人身上服色素淡,质地却高华不俗。满头的乌发高高挽起,用一支碧玉簪别住。肌肤如玉,眉梢眼角的清愁为容色添三分韵致。
在汉帝国,凡提及‘长公主’三字,人们首当其冲联想到的就是馆陶长公主刘嫖——当今皇帝唯一的同母姐妹。但大汉的确是还是有别的长公主的;而且,还不止一位。
游廊里的情势,变得有些古怪。这位美丽的长公主身影所及,四周三尺之内立刻清空。若说这是贵妇们向皇家表示敬意的方式,也委实是勉强了些——半个时辰前,石长公主同样在廊下侯召,那会子可没人表示这种敬意。
几个年轻的贵女好奇地一个劲打量眼前这位面生的‘长公主’,压低了声音向左右探问:这是先帝的哪一个庶公主啊?
“尹长公主……”有消息灵通的姐妹淘帮着解答。
“尹……长公主?尹?”问的人懵懵懂懂,搅着脑汁想到底是哪一个。
“前绛公主!!”猛扯一把迟钝的好友,小姐妹有点恨铁不成钢——逼得自己把话讲那么白,太、太有违贵族的文雅之道了!
“啊!啊……咦?”后半拍这下全想起来了,立刻惊异不已地对着那边的尹长公主打量、打量,再打量:天啊,是……她!
扭头问边上人:“长公主竟然回京……”她不好好在自己封邑躲着,进京来干吗?
“何止?!旬月,按例入长乐宫谒见皇太后——于你我无异。”谈话圈又加进来一位,右手习惯性地往左袖里一摸——不料,是空的!!这才想起这儿是皇宫,不是自己府邸的后院;身上穿的是礼服,所以袖子里没备甜瓜子^_^
‘旬月?’大家嘴上唏嘘不已,脸上却都古古怪怪的:这不是找不痛快吗?那么多旧事在,皇太后难道还会很高兴‘见’这个名义上的女儿?!当今的窦太后可不是《硕人》中那位古齐君主庄姜,对丈夫和后宫女子生的孩子仅是以礼相待而已,可从不搞‘视如己出’那一套!!
不多久,关于这位尹长公主的一切,包括母系根基、后宫童年、婚配风波、夫家种种等、等、等、等——桩桩件件,在这些贵妇们的口中如退潮后的河底之石,一一显露,成就绝好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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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风清寒而冷冽,刮进四面无围的回廊,拂动起丽人袍服的下摆。独立风口,尹长公主在对后面那片自以为悄悄声的窃窃私语……置若罔闻。
有什么好抱怨的呢?从打定主意回京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今天的一切……这,都是必付出的代价。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忍一忍,就过去了!
真的!只要忍一忍,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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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的宫门前,又一辆香车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