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个三个,陈家的嫡子们是一个赛一个都只和皇家亲,谁都不拿他这个父亲当回事。原来还指望陈须能来送送他,可到现在,嫡长子连个影儿都没有。他可是去越地啊,那么遥远,那么危险的地方……
父子俩还在那里相望相怜,轻车上又下来一个穿丝绸衣裙的苗条少女。女子由一名丫头搀着,扑倒在陈午脚下,涕泪不成声:“君侯!”
“呀!”看到匍匐在面前的泪人儿,堂邑侯惊诧莫名:“汝,汝……至此何?”转脸,极不满地瞪视儿子:不是和你说过,千万别让她现身吗?
牵着陈午的衣袖,女子为陈信求情:“君侯,君侯,莫责长公子。乃妾身执意如此。”
陈午:“汝,哎!来则来矣,早归……”来都来了!早点回去照顾双胞胎才是正紧。
“君侯,”女子年轻的面庞,闪烁着坚毅的光:“妾自请相随,同行越地。”
堂邑侯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越地荒蛮,路途迢迢,艰险不可述。汝一介女流……”
女子顿首到地,绝然毅然:“妾生、死、相、随!”
陈午很感动,也很悲伤:“相随?然二子何如?”
“福、庆二子,长兄爱护,足矣!”少女咬着下唇,却不改初衷。
堂邑侯瞅瞅长子头上包得紧紧的头巾,很无语:陈信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再别说……
陈信垂首,低语:“阿父,福、庆二弟,入侯邸矣。”
“阿信?!”陈午厉喝。送进侯邸,这对孪生子就等于公之于众了!这如何得了?
陈信倒是镇定自若:“阿父,二幼弟承欢大母膝下,日月昭昭,乾坤朗朗,当无虞也。”陈午闻之一怔,默默咀嚼其中意味,同意了长子的看法:有时候,放到明处,反倒是最好的做法。
见父亲平静下来,陈信一歪一歪走上前,套着陈午的耳朵低低说:“阿父,天子降诏命阿父之越,然,未明确时限……”
陈午举目,注视着儿子的眼睛。
陈信夹夹眼皮,用更低的声音道:“将养,休憩,父可缓缓图之。汉军甲士,信许之以重金……皆受焉!”
凝视儿子良久,堂邑侯欣慰地频频点头;挥袖示意女子坐进车厢,长笑而去!
16…09 梁七子
长信宫,是一组布局紧凑的建筑群。侍从们的居所在西北角,一个非常偏远的位置。
吴女一踏进自己的住处,就象被风折断的柳条一样虚软下来。健壮的宫婢一左一右夹抱着,费了好一会儿,才把她安顿在榻上。
第三名宫婢捧进一只冒着热气的木盆,褪去麻袜,小心地将一双略带浮肿的足浸入水中。
“呀!”女官惊叫——水烫了!
猛抽回脚,吴女立起双眼,抬腿就要踹上去。可怜的宫婢双臂抱头,顿时伏在地上缩成一团。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足,在半路收了回去。吴女官拧着眉,伸脚探试热水,一点点一点点适应着温度;直到水没过脚面。
对宫婢做了个‘继续’的手势,吴女趴在竹卧枕上,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宫婢如蒙大赦,连忙赔上一万个小心和周到,为女官搓脚揉腿。
一个穿丝绸长裙的宫女取来了干净的丝质便服,想为吴女换上。女官无声地摇头,只由着她解下腰带玉佩,宽了女官服,用热巾子稍稍擦身,最后穿了件簇新的细麻中衣就罢了——大热天的,自己房里暂时松快松快。
宫女行礼,拿剩下的衣服出去。另一个宫女和她身错身地进来,手中举着一方食案,放到女官面前。案上放满了漆器的盘盘碟碟,荤菜素菜各几样,汤碗的边上还有一小盒——冰块。
吴女举箸,在佳肴中翻翻捡捡一阵,放下了餐具;转而端过汤碗,默默喝了起来——错过饭点,饿过头了!面对这些在故乡时梦都梦不到的好菜,竟半点提不起胃口。
汤喝完,还是渴。吴女斜倚在竹枕上,有气无力地招呼:“水!”宫女急忙去取。
女官打盒子里捻过一块冰,额头、面颊、脖颈一路擦巡。冰凉的触感,慢慢纾解了紧张疲劳的情绪:不容易啊!从出事到现在,她足足熬过了三天两夜;寻医、看药、照顾……几乎没合眼地守着小翁主。
其实,她本不用那么累的。馆陶小翁主的被袭虽然突然,但远没有严重到影响长信宫生活秩序的地步。窦太后只长信宫内,有头有脸的宦官和女官,就不下百数。
而她,却必然如此!她必须抓住梁女因伤缺席的这几天,拼尽全力多多表现,以图……未来的安稳。她现在占据的职位,已引起很多人的不满和嫉妒了;暗中谋划取她而代之的人,源源不绝。
唯一可庆幸的,刘嫖长公主是个好上位者,精明也还算公平。虽然不说,但长公主想必会记住她今天的勤劳和努力;而只要小翁主和长公主喜欢她,她就不用担心往后的日子。
‘不是关中人;没有助力;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默默忍受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