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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岁的沈青梧,被博容强迫着学会了一点看眼色。
她看得出来,张行简是不情愿见她的。
碍于礼数,他表现出彬彬有礼的模样。
她在心里道:你不愿见我,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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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军此次大胜,朝中大慰。镇西将军是女子一事固然让人不解,但今日到底是除夕祭月,没有人会不识抬举地站出来问。
沈青梧一步步往高台百官列阵中走去。
她听到耳边百官的讨论,一众声音中,有一道声音带着吃惊与颤抖:“青梧?!”
那是她兄长沈琢,他惊讶得连酒樽都握不住,刷地一下站起。旁边有侍卫及时地将沈将军压下去,示意沈将军不要轻举妄动。
张行简垂着眼,亲自倒一杯酒,雪花落在他睫毛上,也落在杯中清冽的酒液中。
益州军这次惨胜,将士上下都很辛劳。于情于理,这杯酒该敬沈青梧。
沈青梧一步步向上走的时候,听着百官的声音,听他们说“怎会是女子”时,她不怎么爱动的脑子,稍微回想了一些往事——
博容自然是支持她当女将的,但是博容也告诉她,世间很难接受女子入朝,他们需要徐徐图之。
然而没过多久,沈青梧就被封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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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那时博容意外十分,与她开玩笑:“莫非我们阿无出身显贵,在朝中有人保你?”
沈青梧当日没有多想,但是今日看百官们的迷茫,再看张行简的舒静安然,她心里明白是谁在保她顺利当将军了。
她脚步停在了张行简面前。
百官之中,沈家人已经认出了这位威风凛凛的女将军,正是他们家那位二娘。沈家人坐立不安,身上冷汗淋淋,以他们对沈青梧的了解,沈青梧会搞砸一切。
她为何回东京?她是来报复他们的?
因为他们不让她嫁张行简?可是……她不是发过誓了吗?
在张家和沈家即将举办婚礼时,沈青梧回到东京,到底是何心思?
众人心思各异,一片寂静中,张行简眼皮上抬,望向面前的女将军。他代表朝廷,将手中这杯热酒递出:
“将军辛苦,请饮此酒。”
灯火辉煌而寂寥。
他稀疏平常地做着该尽的礼数,但是沈青梧目光平平地看他片刻,擦肩而过。
一片诡异的宁静后,张行简听到沈青梧问旁边瑟瑟发抖的内宦:“我坐哪里?”
内宦鼓起勇气:“您还没喝那杯酒呢。”
沈青梧回答:“我听说,一般都是宰相给我这种远道而来的边将递酒的。张月鹿是宰相吗?”
这问题,让百官面面相觑。
背对着他们的张行简垂下眼,轻轻笑了一声,放下了酒樽,温和道:“孔相病了。既然吴将军如此讲礼数,那便等孔相吧。”
他回头看她。
她撩目。
四目相对,四肢百骸间窜上火苗,瞳眸却一黑若崖下深潭,一淡如死水凝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