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却说句贾府唯一放养的孙子贾珏,贾珏于小年前回京归家,除了同行师傅,除了给姐妹采买江南各种机巧玩物。贾珏一并带了一位志趣相投的金兰兄弟。他自称北静王水溶的侄子,如今借北王府,名曰徒骏。此子比贾珏大了一岁,贾珏认了他做异姓兄长。
贾珏徒骏二人结交颇有戏剧性,乃是不打不相识。不是相互打,而是贾珏帮助徒骏追回了被偷到钱袋,一起胖揍小蟊贼。此后,徒骏随同贾珏师徒一起游学,会文,唱和,惺惺相惜成了莫逆,继而结拜。
此番归来,徒骏作为兄长护送贾珏回家,顺便认认门户。
当今皇族姓水,大家猜测他大约是水溶外家亲眷。
徒骏其人生得玉树临风,温文尔雅,虽然衣着简朴,难掩眉宇间自信与贵气。
贾母素来喜爱俊俏孩子,一眼望见就生了好感,瞅着人家孩子笑得慈眉善目。
徒骏既是贾珏的义兄,特特上门拜见,礼数不能少。
贾母张氏作为长辈,都是给了上等打发。贾母是湖笔端砚徽墨宣纸,大红绣百合的锦缎荷包,装着两柄小小翠如意,再有四颗惊喜锻造金锞子。
干亲娘老子,一年一件花袄子。故而,张氏依着规矩,打发一子徒骏一身锦袍,细白布的长筒袜子,鹿皮长筒靴子一双。打扮一新,站在贾珏一起,俱是唇红齿白,就跟亲生兄弟似的。
结拜义兄,长亲怜爱打发百十金,这在贾府不过一个小插曲,惯常之事,不足为奇。有日碎石如水,瞬间无痕,不提也罢。
除夕夜,阖家沐浴斋戒,拈香祭祖拜祠堂。
拜过祖宗,迎春并未一如别的姐妹回去补眠。
迎春跪在墨玉观音面前,一如往昔,虔诚膜拜,诚心祷告,感谢菩萨保佑,信女将一生信奉我佛,施僧布道,救济弱小,直至永远。
阿弥陀佛!
晴雯悄悄一拐绣橘:“姐姐,我来了这些年,姑娘每逢初一十五都要拈香,年年三十都要顶礼膜拜,难为姑娘坚持,数年如一日。”
绣橘微微勾唇:“你才来几年,我跟姑娘十几年了,从未见姑娘少拜过一次呢。”
迎春心无旁骛,顶礼膜拜。丫头们细语呢喃,谁也没发觉,观音菩萨眼睛似乎亮了亮,嘴角似乎微微勾了勾。
正月初一卯正十分,贾母张氏婆媳穿了品级服饰,坐着大轿子由贾琏护送进宫朝贺,给太上皇太皇后圣上皇后等主子们主子磕头拜年道一声新禧。左不过权贵之家年年都是这一套,不再赘述。
新春之极,大家虽不能吃酒作乐,却是日日齐聚贾母房中,或是听贾珏讲述这一年游历江湖惊险故事,或是听贾母讲古。又或者凤姐凑凑趣儿,说些乡间俚曲,博人一笑尔!
贾母困了,姐妹们便聚集在葳莛轩,小姐主子丫头片子围在一起赶围棋赢铜板,不过小赌娱情而已,谁也不当真。
迎春黛玉被丫头们拉着玩儿,随意丢掷,输了便紧着开销,一场输了几百钱也不心疼,不过逗得大家一笑。
若是赢了,也不许丫头收起,一概洒在桌上,凭着各人拿去。
迎春房里的叶儿雀儿,黛玉跟前新添小丫头春纤,宝玉房里春燕,贾珏屋里春晓,贾环屋里鹊儿春喜这些小丫头颇有心得,每日就望着着这个时候,每每迎春黛玉打个哈欠说:“困了,算了罢。”她们便嬉笑着一哄而上,把桌上铜板抢个精光。谁若手脚慢些,没捞着,还要拉着紫鹃绣橘评评理,说是谁谁太跋扈,抢得忒多些,自己却没一星儿,太不公平。
左不过是玩儿。绣橘紫鹃每每笑呵呵夺了那抢得多者,周济那空手者,一番平衡,有的撅嘴,有的笑。
绣橘紫鹃便给那撅嘴的一个板栗:“贪心不足,明儿姑娘再赢了,一概收起,也就无所谓公平不公平了。”
撅嘴挂瓶儿的忙着作揖:“逗着玩儿呢,谁真恼呢!”
众人哈哈一笑,也就罢了。
明儿照样抢钱,照样评理,照样再撅嘴挨板栗。小孩子家家哪里有个准星呢。左不过是个乐趣。
过了初五,大家都不玩了,各规正传,开始新一年的生活。
迎春这年三十便是十五及笄了,正赶上王氏殁了,迎春身上一年孝,还要着素服,生日宴就不能办了。
迎春不以为意,她只要家宅平安一家和顺就满足了。
张氏甚是遗憾,私下跟着凤姐商议,等到王氏满了周年,办一场隆重赏菊宴,好好给迎春热闹热闹。
凤姐如今怀孕,不宜再行操劳。迎春年满十五,上了两辈子学,该学的早就会了。她便停了闺学,一心一意帮着张氏料理家务。守孝期间,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