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图布的声音不高,三个人回头看他,“有了!”图布以拳击掌大声说,“总指挥,我有一个想法,晚上咱们商量一下,我再往细琢磨琢磨。”
一直到半夜,终于制定出一个周密的破敌方案,并将全体人员做了细致分工,连夜展开准备工作。甘丹兴奋地说:“图布大叔,回去我向第巴大人给您请头功。那个统兵官做梦也想不到这条妙计,等着我把缰绳拴在他脖子上吧。”
第二天天刚亮,拉达克人发现藏军正在对面山坡上筑一道土墙。统兵官听到报告后,从一个较大的堡垒里爬出来察看。“难道是准备死守阵地,阻挡我军前进?”稍顿,他突然哈哈狂笑起来,“一道土墙就想挡住我拉达克铁骑,他们当成是小孩子过家家了。再耐心等等,待他们师老兵惰、粮草不济,我一举冲上先踹了那条泥巴墙,抖开缰绳直取拉萨。”
原来图布发现,这一段山坡地势较低,太阳直射,午后一个多时辰,山顶冰川壳下会有融化的潜水流出,汇成小溪流入两侧深谷。昨天途中灵机一动,多日的潜思维浮出并一点点清晰起来,终于在其他人的补充下形成一个完整计划:先在山坡上选取适当位置,开一条三四华里长的濠沟,以沟底为地基在上筑一道土墙,将墙后坡地铲成平地,再将潜水引入,等准备工作停当,然后……
所有人分成四个组:
图布带三百人筑墙或说筑坝更恰当,铲地,开纵沟引潜水入坝。
甘丹引五百人在附近寻找巨型圆石,移动到适当位置。
次仁领三百人日夜不停地搅水以防结冰。
塔布组织余下的一百多老弱,负责后勤保障和放哨警戒。
拼了,昼夜不息。豁出命了,伤病咬牙坚持。最原始的工具,有时甚至就靠两只手。哪一个组也不轻松,任务都异常艰巨。但减员最严重的是第三组。太阳一落山,气温迅速下降。另两个组可以轮替稍微歇息一下,搅水组的攻坚战开始了。
他们的工具就是半截子粗树干,在一头横绑上一根粗树枝。两人一桩,一起一落,状似夯土。排成一排,每一桩的责任段是30多米。随着水面加宽,还要有人用长杆或粗绳,捆上一块石头,反复砸向中心水面。“夯水”时带出和溅出的水迅即结冰,一会儿脚下就光溜儿的了,天黑又看不清,只听“咕咚”一声滑下去一个,别人赶紧拉起他,一会儿“咕咚”一声又滑下去一个……
此时气温至少也有零下十几度,掉下去的人被拉上来衣服马上冻成铁皮一般,腿打不了弯,要两个人架着或抬着到帐篷里去换衣服再回来干。天快亮时,搅水队的人员明显减少。次仁像个冰棍一样跌跌撞撞半跑半爬着找到甘丹和图布,请求支援人手,否则凌冻一封水面,整个计划就完了。三个人正商议调人去增援,只见塔布带着百十号后勤组人员已跑步钻入晨雾之中。
塔布永远忘不了这几个紧张忙碌的日日夜夜。
图布选的地方很好,山体向里倾斜,凹进一个大湾,不但蓄水量可观,铲地的工作量也大为减少,现在看上去俨然一个空中小水库。
第四天日落后,其他准备工作全部就绪,全体人员加入搅水,但仍然发现有的地方开始“起凌”。后半夜气温骤降,那个冷啊。由于水面扩大,力所不逮,土坝边沿已经结冰,并向中心扩展。人们急了,这时只听次仁队长大吼一声,抱着根圆木跳入水中,其他人见状,纷纷抱着木头或干脆抱块大石扑通扑通跳下去,这么多人几乎拼命,才算终于克服了最后一道障碍。
图布提议拂晓行动,甘丹点点头。
四个人再对行动的每一细节作了推敲,之后请出一尊佛像,依次上香顶礼,求菩萨保佑,明日一战成功。
黎明前的黑暗过去了,东方透出一丝晨曦。上千人全部扎束停当,屹立在刺骨的寒风中纹丝不动,仿佛神工雕凿出的一个石人军阵。四周静极。
战斗开始。
副指挥图布持旗站在一侧高处。只见令旗“唰”地高高举起,随着一个有力的斜劈,数百支长木同时将土墙推倒。刹那间,犹如天崩地裂,大水狂泻而下,一股气流挟带水沫向人群倒卷而来,几乎将人刮倒。待大水铺满堡垒阵时,顿失滔滔,凝固成一片耀眼的冰川,而一个个堡垒就像是一个个隆起的坟头,太神奇了,以致小伙子们都看得发呆。总指挥甘丹看此情况,只好改为吹口哨发令。只听三声短暂的口哨呼叫做好准备,随着一长声尖利的口哨,上千块圆形巨石以雷霆万钧之势,顺着冰坡连崩带跳重重砸下,一个个小坟头顿时冒起一股股烟尘,不一会儿,整个阵地上黄尘弥漫,与两侧山谷中升起的白雾纠缠在一起。
第一道阳光冲破云层而出,一座座雪峰像是披上金铠甲的将士。
图布的令旗再次高高举起,随着令旗向普兰方向猛地一挥,上千健儿同时蹲下,溜着冰呼啸而下,有如神兵天降。
甘丹率三百士兵冲入普兰镇。镇内只有留守官兵二百多人,还有一些眷属和仆从等,早吓呆了,没费什么力全部俘获。然后马上派出一百士兵警戒和封锁道路,二百人负责看押俘获人员和清点财物,甘丹自己带了几个人出镇会合。
图布带着大队清理战场,提防残余敌人的抵抗或逃跑。有的堡垒完全塌陷了,有的还能进去,只见死者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活的缺臂少腿,哭嚎瘮人。战士们只是低着头忙着搬抬,神色黯然,没有人说话。那个统兵官被带上来,浑身血污,拖着一条伤腿。甘丹本想训训他,一看这景况,摆摆手带下去了。
利用午餐时间,几位指挥官碰了个头,作出两项决定:
1、亡者按拉达克人习俗处理,伤者治疗。
2、由甘丹、图布、塔布率领八百精壮明早出发。
次仁身受冻伤留下,带领其余四百来人处理善后,然后将那个统兵官和另几名主要官员押送拉萨。
第二天凌晨,令旗在寒风中微微飘扬,八百壮士跨上战马准备出发,大家不约而同回首,深情地望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宁静而秀丽的普兰镇。告别了送行的次仁副指挥,几乎没有什么声响,八百精骑缓缓出镇,待跑上大路后猛然提速,直扑拉达克首府列城。
八百精骑,日夜兼程,第七天到达阿里重镇噶尔,驻扎休整。小城依傍一条大河,河水清澈凛冽,奔腾咆哮,故当地人叫它森格藏布江,译成汉语就是“狮子河”,流出境外叫印度河。黄昏的落日将余晖投射到河面,森格藏布象一条通体暗红闪耀金斑的猛龙,穿山而出,势不可挡。
军事会议就在河边召开。
“下午,据噶尔寺喇嘛说,数日前,蒙古骑兵赶走了拉达克人,现正在班公措一带与对方相持。依各方情报分析,达拉克将剩余力量几乎全部投入抵御蒙古人的攻击,并利用班公措一带密布的渠沟来迟滞骑兵行动。”图布说。
“大叔,那我们是不是赶紧上去助友军一臂之力。”塔布着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