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问题,从他的心中如闪电般飞起,然后盘旋着久久不能散去……
第二十八章 偏师决战(3)
整个白昼,陈军都在白土岗一线忙于布阵,钟山和新林的隋军除了严密监视之外,也没有更多动作。就这样,战场上的第一个夜晚在对峙的气氛中悄然降临了。
被陈后主抱以绝大期许的中护军鲁广达,此时正驻立于山岗之上北面的夯土城砦中,观察着隋军的动静。黑夜虽然挡住了他的视线,但某种莫名的情绪告诉他,夜幕背后肯定藏着些什么。
“也许今夜就会发生不测之事。”
因着这个念头,他吩咐加派岗哨,严密防备偷营劫寨。其他士兵即使休息也必须枕戈待旦,时刻准备交战。吩咐之后,他还不放心,亲自巡察了一番,直到对一切都感到满意,这才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他很想如往常那样在灯火之下展开书卷一直读到深夜,但心思却总是静不下来。眼中的书页上的那些字迹本来应该是很清晰的,但是现在却仿佛成心和他作对似的,初时纠结成一团团莫可名状的东西,使他根本捕捉不到任何轨迹。不久后,这些墨块就活动起来,渐渐脱离了书页,在虚幻的半空中化作许多黑衣小人,一路婆娑歌舞着、围绕着鲁广达的头顶盘旋了一阵,就倏忽间凝聚成一股象这夜色一样漆黑的烟雾四散而去,只留下诡异的喧哗从未知的、遥远的空间传来……
“不对,这不是幻觉!”
多年戎马生涯养成的直觉向他发出警报。他的身体如弹簧般跳了起来,同时庆幸自己还未卸去盔甲的明智之举。
“发生了什么?”他向同样闻声而至的亲兵问道。
“隋军来袭!”
“慌什么!”
对着惊惶失措的报告人,鲁广达不满地喝斥道。他相信自己的布置至少不会在短期内因为这次夜袭而崩溃,但他必须立刻赶到城砦那里去督战。
在他看来,带兵这件事情并不如何玄妙,只要做到“身先士卒,生死相共”这八个字就足够了。所以,每次出阵均是将在前,兵在后,盔甲堂皇,直将个战场当作皇家的阅武殿堂了。由此反而形成一种特殊的威势,过去与之交战的齐、周军只要看到这样一支甲胄粲然,突驰而来的部队,便会发声喊“鲁将军来啦”,即节节退却,不敢直膺其锋。渐渐地,其他各路人马在摸到了这个规律后,每逢危急,也会冒用鲁广达的旗号,往往就能化险为夷。
然则,这次来袭的隋军虽然看到了“鲁”字战旗,却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反而不断呐喊着冲杀过来,看样子再过不久便会薄于城砦之下。
“天色太黑,难辨真伪,不可轻易出击!”
在下定了这个判断后,鲁广达下令只须依托城砦,使用弓箭反击。陈军阵中立刻乱箭齐发,黑夜之中但闻杀声、弓弦声、金属刺入肉体的钝声和死伤者的哀嚎声,看不清敌军究竟来了多少,又死伤了多少。
“不要停顿!敌军不退就继续用弓箭找呼!”
在抱定了这样的宗旨后,在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的射击后,对面的喊杀声终于渐渐平息了下去。
“地情不明,继续警戒。等到天明后,一切自有分晓。”
这道命令刚刚下达不久,对面又响起了喊杀声。
“这是什么偷袭?”鲁广达觑着敌人的动向,疑惑地思考着。既然名为袭击,必然要利用夜晚的掩护,偃旗息鼓,悄然靠近。现在这样大吹大擂,正面直进的方式和白昼里的冲锋毫无区别。
据情报侦知,与自己对阵的敌将贺若弼也是一位行伍出身的老练用兵家,断不至做出这种大违常规而且破绽百出的愚行。那么,除此之外,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是在用佯攻来隐藏某种秘密的策略。
“难道是声东击西,意在吸引本军的注意力,然后去偷袭临侧友军吗?”
将孔范称为友军,对鲁广达而言是件极不舒服的事情。因这个名字而产生的恶心感,比摸到凉滑无比的蛇皮还要难受上几分。如非眼前这等迫不得已的情况,鲁广达一定会拒绝这样一种安排。但是,他毕竟久经战阵,知道在眼前这种布阵不利的情况下绝非做意气之争的时候,因此还是派出精细人前往临侧阵中去探看消息,并提醒孔范小心。
“想不到区区几个隋军,就让咱们堂堂的鲁大将军吓破了胆吗?请你敬告他,如果需要援兵,请明白说出来,不要为了面子故意危言耸听。此乃惑乱军心,为敌张目的愚蠢行为!”
在得到孔范这种傲慢无礼的回复后,鲁广达除了冷笑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表情。因为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计较这些。
在过去的一个多时辰内,敌人的影子倏隐倏现,飘忽不定,如同一些幽魂幻象般难以捉摸。这是他自从步入军旅生涯以来所不曾见到过的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