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似有似无的微笑了一下,然后好像想起什么,“纯子五一要过来玩儿。”
“是吗?太好了!”梦雪心里竟然一阵激动,这激动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她知道夏威夷一别,云风表面上风平浪静心里一直思念着纯子。可她又有点儿担心纯子的父亲借机会过来把云风带走,小心翼翼地问,“还有谁和她一起来?”
“她一个人。”云风简洁的答。
听到这个令她满意的答案梦雪却着急起来,“那怎么办?去年让你考驾照你不去,现在去学呢?一个月来得及吗?”
云风不回答,站住转过身看着梦雪,抬起手轻轻拂了一下她额头上粘在创可贴上的头发,“别担心。去吧,我去上课了。”梦雪点点头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云风走进教学楼,在云风的背影消失的一瞬间她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他深爱着的人是我该多好啊。她好像被这个荒诞不经的闪念吓到了,赶紧使劲晃了晃头,飞快地向宿舍楼跑去。
若兰已经在楼下等她了,她跑过去挽了若兰的胳膊,两人往哲学楼走,没走几步Tristesse响起来,梦雪掏出手机,是雪飞。
“雪儿,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们怎么受伤的?”雪飞关切的语气一如从前。
“噢,上周五,小风去上跆拳道课,受伤了,我……”
她有点儿糊涂,到现在她也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好像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满头是血了。她只记得那天云风去上跆拳道课,她百无聊赖地躺在宿舍的床上发呆,几个同学围着三梅听她绘声绘色地讲愚人节整人秘笈。西竹手机响了,她本来躺在上铺突然就跟安了弹簧似的一下子从床上跳到地上,对着手机大喊着:“什么?!我马上过去!”“怎么了?”大家齐声问。西竹不回答拉着她就往外跑,出了宿舍楼直奔体育馆。“到底怎么了?”她焦急的问。“黑老五和云风打起来了。”她扭头看看西竹,“啊?黑老五是谁?”云风从不主动和别人打架,除非……她想到这里感觉问题严重了。“教练。”西竹越跑越快。“教练?!”她疑惑的看看西竹。
她们呼哧带喘的赶到跆拳道馆,一推门就看见云风躺在屋中央的地板上,他闭着眼睛,额头上全是血。梦雪只觉一阵头晕,深呼吸了几下勉强站稳。道馆里鸦雀无声,几十名穿着白色道服的学员站在两侧看着云风。男学员眼里多少透着那么点幸灾乐祸,女学员眼里多少透着那么点爱莫能助。一位身穿黑边儿道服的大个儿男生气呼呼的站在云风身边,只见此人面如满月,目若流星,身材修长,挺拔健美。他一身浩然正气不像是坏人啊,难道他就是黑老五?她刚想冲过去,只听他底气十足的问:“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她?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是不是?!”最后一个‘是不是’语气近乎哀求了。大家都盯着云风,他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勉强地点了下头。黑老五咬咬牙没说话,抬起腿抡圆了朝云风的肋骨踢去……
瞬间,她全身所有的血液如海啸一般咆哮了,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像一头小牛犊奋不顾身的朝黑老五坚实的胸膛撞过去。耳边风声鹤唳,额头掠过一丝凉气,像闪电一样一闪而过。她静静地看着黑老五高大的身躯向后缓缓摔倒在地板上,忽然觉得额头有什么东西流下来,有点儿痒,是汗吗?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她低头看手,瞪大了眼睛,之后,她只听到噗通一声,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肯定是你晕过去了。这黑老五手真快,你们伤的重不重?”雪飞追问。
“流了很多血,不过伤口不深。”梦雪喘了口气,心还在噗通噗通的跳。
其实当时她看到云风满头是血,第一个念头是雪飞要在就好了,不论黑老五白老五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打电话肯定来不及了。小时候隐约知道胖子和他爸之所以害怕雪叔叔是因为雪叔叔有枪,小学的那几年,她最迫切的梦想就是成为双枪老太婆。那样的话,如果雪飞不在她就可以保护云风了。有一天,当雪飞偷偷的把两只乌黑锃亮的真手枪放到她面前时,她惊呆了。雪飞举着枪学007的样子吹了吹枪口:这里没有子弹。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她手里握着一把手枪护送云风去上学,胖子看见枪吓得撒腿就跑,她原地站住,慢悠悠的举起枪,瞄准胖子的大屁股扣动了扳机,然后胖子慢动作一样的倒下去。她吹了吹枪口说:谁说这里没子弹?那是她唯一一次梦到杀人。我杀他的时候特冷静,有没有觉得我很酷?一天晚上她跟云风描述那个梦,竟然出了一头冷汗。云风看着她没说话下楼睡觉去了。半夜她接到云风的电话,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也做过那个梦。然后就挂了。那个春天,雪叔叔的心脏病复发了,刘叔叔的吉普车整天停在教室门口,一下课就把雪飞接去医院,雪飞不在的日子真是难熬。
“要是你在就好了。”梦雪咕哝着说。
电话里传来雪飞的笑声,“听说了,那黑老五黑带五段,全国都没几人打得过他。”
雪飞没正面回答,她有些失望,握着手机不作声,眼前浮现出刚刚雪飞和天骄幸福的手牵手。
“怎么?嫌你大哥不会武功啊?要不今晚儿我把双枪偷出来咱们去找那黑老五谈谈?”梦雪忍不住笑了。
物理系的师生都清楚,黑老五要是和谁谈谈,非把谁吓死不可。可是,一个月前,这事儿还真发生了。我去找秦西竹谈谈。黑老五话音未落,再看他同寝室的俩同学:一个饭盆儿咣当掉地上了,一个饭菜喷了一电脑屏幕。
黑老五原名萧远山。和萧峰的父亲同名。他是个传奇人物。大家都说主要是因为他有个物理学家父亲。在他二十五岁的人生中,共发生了四件命运攸关的大事儿,十三岁那年就发生了三件:
一,他获得了物理奥赛金牌。当时这事儿在社会各界引起广泛轰动。有人跳出来说他作弊,奥赛考题很可能是他父亲出的,后经核查,他父亲的确是评审委员会成员,证据确凿,父亲被就地免职。
二,他成为‘披威’。以他十三岁瘦小的身躯考取跆拳道黑带绝对疑点重重,有媒体尖锐的指出很可能是他的父亲将物理学知识研发成为一门武功绝学。此言一出,南北少林僧人和众武打明星纷至沓来,找他父亲拜求武林秘籍。他父亲本是个木讷的书呆子,当年,由于精神受到极大刺激突发脑溢血身亡。他母亲生他的时候即难产而死。所以这年黑老五成了孤儿。
三,父亲去世后的第二天,他参加一场跆拳道比赛,决赛中被对手腾空360度飞脚踢到左后脑,最后他奇迹般的赢了那场比赛,获得了冠军。但是他从此丧失了语言能力,说不出一个字。他打遍全国无敌手,各种媒体纷纷采访他,他三缄其口。有人说他装酷,他只能无语。
四年了,我们得有个了断。黑老五异常平静的看着俩同学接着说。两个同学随即晕死过去。他开门出去了。
“我爱你。”他见到西竹说的第一句话。
在这个充斥着虚情假意的世界里,像他这样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搁谁也受不了。西竹听完惊得哈哈大笑。但黑老五可不这么想,他不解地看着她。这有什么好笑的呢?十二年没说话了,第一句怎么总该说句真心话吧?在这说不出话的十二年里,他作为一个纯粹的听众听到了太多太多的废话假话空话,听得他厌倦了恶心了忍无可忍了。他暗暗发誓如果有一天他能说话了,要么不说,要说只说真话。那是他刚上大四的时候。就在那年的新年晚会上发生了他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一件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