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他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沙刚,绰号刚猛子。沙乐儿的家离大村较远,独门独户。沙刚儿的家在下面大村中,算起来他们是三代的堂兄弟,与他同年,比他小了月份儿。
沙乐儿放刚猛子进了院子。
“乐儿哥,你看我手里是什么?”
刚猛子亮出了手里的一个酒瓶子。酒瓶子里有大半瓶酒。
“什么东西,不就半瓶酒么?也值得显摆。”
“这可是好酒。”刚猛子满脸的得意之色,“你看,邵阳津酒,五十多块钱一瓶的。今天我爹老子请村长喝酒,剩下这大半瓶酒,我顺手偷来了。你有好菜没有?”
下沙村,不到两百户人家,与上陶村一起,算一个村,而村长村支书都是上陶村的。下沙村总是受欺侮,办点事儿,不是请客就是送礼。
看着这半瓶酒,沙乐儿也动了心。
“没有什么好菜,就有泥鳅。”
“那还不是好菜么?”刚猛子嘴巴里流出了哈喇子。这里的人很喜欢吃泥鳅,七八块钱一斤呢。
“泥鳅在陶缸子里喂着呢,你去捞斤把出来。”
他每天都能捉斤把几两泥鳅,有时自己吃些,天天吃就没有滋味了,不吃时放在陶缸子里养起来,多了去镇上卖些钱。
刚猛子最少捞了两斤泥鳅,沙乐儿瞪了他一眼,他只嘿嘿笑着。
“抠包,陶缸里多着呢,怕有五六斤吧,你捉泥鳅那么狠,我多吃几条能吃穷你啊?明天又捉来补上了。”
沙乐儿不再理他,饭熟了,他开始炒茄子。刚猛子将泥鳅淘洗干净,一**坐在小木椅子上。
“乐儿哥,小金呢?”
“谁知道它哪儿去了,也许是找女朋友去了呢。”
“嘿嘿,我们都没个女朋友耍耍,这条小蛇倒是滋润,去找女朋友了。”
听了沙乐儿的话,刚猛子又嘿嘿地笑了。小金是沙乐儿十岁时养的一条蛇,金色的蛇身,因此叫小金。想起开始时养这条蛇,沙乐儿现在还心虚。
十岁那年冬天,他还是个标准的顽童,有一次在雪地里,看到一条冻成了冰棍儿的金色小蛇,觉得好玩,就拿回家,放进一个小竹筒里,然后,用被子将竹筒子包起来。没有想到,蛇活过来了,不过病殃殃的,也不吃东西,成天睡觉。
他很着急,但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他怕爷爷知道了不让他养,就将蛇放在牛栏的一个砖墙洞中,用草将周围的缝隙堵死,不让它冻着,只是每天去看看它。
爷爷不知道他养了蛇。到了春天,蛇突然不再病殃殃了,他将它放出来,它在他的周围转了几圈。一只大公鸡过来想啄它,它凶狠地跳起来,在鸡的身上咬了一口,大红花公鸡蹦都没有蹦一下,就死了,红红的鸡冠子瞬间就变得墨黑。
他吃了一惊,知道是毒蛇,吓得胆战心惊,心中大叫我的妈妈耶。他不敢跑,小蛇很灵活,溜起来快很很。
“蛇儿,不要咬我。”
蛇儿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只在他的脚边转圈子。然后嘶嘶了几声,爬过他的脚背,灵活地向外游去。他觉得自己的魂儿出了壳,在白云上飘荡,见到小蛇出了院子,魂儿才回壳,长长地吐了口气,脸色由青转白,再转红。
怕爷爷知道鸡是蛇咬死的,他将鸡提到后山里埋了起来,回来后,心中还咚咚跳个不停。晚上,爷爷不见了公鸡,到处找,但他不敢吱声。最后爷爷没找着,以为被黄鼠狼叨走了。
他庆幸自己过了一关。两天后去埋鸡的地方看了下,周围八尺方园的草与庄稼死得精光,枯黄枯黄的。要这被小蛇儿咬上一口,人就与这些草草一样了。
本来想小蛇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可是,当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觉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在动,一看正是那条金色的小蛇,爬在他的脖子上,不断伸出舌头舔他。红红的蛇信子晃动着,不时舔在他的脸上,冰凉冰凉。
他被吓得身体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蛇儿,别吓我,你可是我救活的,别咬我。”
蛇儿倒是没有咬他,却从他的脖子上溜下来,往被窝里钻,先在胸膛上,再到了肚子上,然后爬过他的小==吧还用蛇信子在他的小==吧上舔了舔,差点又让他的魂儿吓出了壳。他的眼泪流了出来,可是不敢哭出声来。然后,小蛇又从被窝里爬出来,又爬到他的脖子上,还是与先前一样,嘶嘶地吐着蛇信子,在他的脸上舔着。
“蛇儿,下去,不要咬我。”
蛇儿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在他脖子上绕了几回,下去了。在地上不动,瞪着小眼看着他。他不敢下床,缩在被窝中,将身体裹得整整的。
爷爷早去了地里,不在家,他无助地将头也蒙起来。蛇儿见他没动静,又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冰凉的身体又爬到了他的脖子上,还是伸出蛇信子舔他的脸。
“蛇儿……你是不是要我下床陪你玩儿?你……你不能咬我啊!”
他终于哭出声音来了。蛇儿又下了宋,在床下昂着头,看着床上。轻轻地吐着蛇信子。沙乐儿看它这样子,不像要咬他。于是,穿上衣服,下了床。他也不穿鞋——穿鞋很麻烦的,天天要去水里玩,穿什么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