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是一个私生子!”
后来,他们两个就打起来了。
风吹起了他们的衣服,鼓鼓的像迎风飘扬的旗帜。春天的上午阳光明晃晃的,几只燕子停在电线上,又扑棱着翅膀飞开,一些女孩子发出了美丽的尖叫。小操场上发生了一起斗殴事件,潘景家用石头敲破了沈小朋的脑袋,鲜血汩汩地流淌了出来。
受伤的沈小朋被送进了医院。
在那儿住了半个月的院。
就是在那儿,他撞上了张建国。伤口愈合的张卓群在医院的走廊里奔来跑去,在医院里的他,恢复了一个男孩的淘气,虎头虎脑的张卓群很招人喜欢,特别是他那个病房里的护士,有空的时候总是逗着他玩,张卓群开始还是怯怯的,后来胆子就大了,抢走了护士脑袋上的帽子,戴在自己的脑袋上,不中不洋很是滑稽的样子跑了出去,护士追出来,他不顾一切地跑,就这样,他绊倒在一个男人的脚下,那个穿着白大褂一脸和气的男人将他扶起来的时候,禁不住泪水滂沱。
他说:“张卓群?”
后面跟上来的护士不明所以地说:“张医生,他叫沈小朋。”
“不可能,他叫张卓群!”张建国明显情绪有些激动,一边说一边蹲下来,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出人意料的是,张卓群抱住张建国的脖子放声大哭了,边哭边叫着:“爸爸。”
苏真的没想到,张建国最后还是找回了张卓群。
从苏的大房子里出来时,天已经暗了。
童童神情紧张,我哄她说:“没看出来吧,这么一个女人,才是有故事的人呢!”
她不肯打车,我们就徒步穿越连接铁东铁西两区的天桥,向学校走去,天桥下面黑黑的,像是可以吸纳一切的黑洞,头顶不时有火车轰隆隆地驶过去,我觉得火车把灰尘都给震落了,在黑暗中,落满了我们疲惫的肩膀,如此之黑,我紧紧地拉住童童的手,她的手心里有汗。她的话说得有点儿莫名其妙:“岛屿,你知道吗?这儿死过人的,死过很多人很多人。怎么死的都有,反正都是很恐怖的!什么无头女尸??”
我说:“你说什么呢?吓死人了。”
她说:“真的,我没骗你的。我们马哲老师都说了,他儿子就在这淹死的,死得可惨了,那年夏天下了很大很大的一场暴雨,之后这里就是水了,一片汪洋,他儿子还小着,很小很小的,放学回家,从这里独自一人穿过,我们的马哲老师就打着伞在桥洞的对面等待着,他不知道那个钻进桥洞的小小少年就是他的儿子,他是看见了那个小孩子叫了一声就跌倒在水里,不见了。后来,尸体是从护城河里打捞出来的,浮肿得已经面目全非。”
风穿堂而过,从我骨头的缝隙里穿过去,留下了阵阵寒意。
我说:“童童,为什么要说死人呢?”
她说:“还有走夜路的女人,在这里被陷害。”。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八回 苏(10)
这时候,我们刚好走出桥洞,来到铁西的一区,灯光泼在我的身上,我感觉温暖正在将我体内适才聚集的寒凉润化掉。我又看了一眼童童,她在流眼泪。
她一下扑到我的怀抱里,对我喃喃地说:“为什么一切都是这么乱?看起来这么多头绪,无可收拾。”
我说:“没有什么的,你不要总提死好吗?这样子我放心不下。”
在童童的宿舍楼下,我再一次拥抱她,她不肯离开我,要我亲她,我用嘴唇碰了一下她的额头,仅此而已,我现在似乎什么也做不来,浑身乏力,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决定明天去蘅城,在那逗留一天,之后回学校,这意味着我和童童要分别两天的时间。
我说:“我不在的日子,你会好好的,是不是?”
童童说:“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把我们隔开,把我们的活生生的爱情拦腰斩断,我有点儿害怕。”
我安慰她:“没事的,很快我就会回来。”
她最后看了我一眼说:“记得,岛,我爱你,非常爱。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爱你。”
“??要不,你跟我回我那儿去住吧?”
她在想,似乎有所犹豫,眼睛低下去,又抬起来,看见光亮从那儿闪出来。
我探过手去,正要拉童童的手,她却忽然转身,向楼里跑去,身影一晃,消失在略微带有颤抖的日光灯的后面,不见了踪影。
我怅然所失,觉得自己似乎还有几句话要说,可都是什么呢?一时又想不起来。涌上头脑里来的事情许多许多,像向日葵上的果实,一粒一粒紧密地排列着,比如来到澹川这个城市的第一年的那场大雪,很大很大的雪,地上是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如同老鼠的声音,我们一大帮子人满澹川飞,回忆起这些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天总是阴阴的。去年的冬天,我想了想,好像只有几场稀薄的雪——我的肩膀又被一只手所搭住——我下意识地说:“伊诺?”
童童大约是不想见到这个人吧,才迫不及待地消失在我眼前。
他说:“我想你陪我去喝点儿酒。”
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不行,我明天要去蘅城。”
他又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想你陪我出去喝点儿酒。”
我看了看表,晚上九点钟。我说:“好吧。”
我们从学校东侧一个墙洞子穿过去,走进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子,很是蜿蜒曲折,偶尔有一两点灯光,散落出来,珍珠一样,终于走出这条巷子,来到海丰大路的街面上,横穿街道,出租车飞一样从我们面前驶过,尾灯红盈盈的。
伊诺说:“我们赤塔这个时候还在下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