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你不是近日才来到城中的,是么?”
&esp;&esp;“三个月前老夫便来了,”狐妖道,“在江北待得久了,南下四处走走,刚巧路过此地,想起来还有个故人在,就潜入了城,打算看看他如今过得怎样。”
&esp;&esp;他又看着宋问远冷笑。“起初得知当年那个姓卓的小子,已经成了一方富豪,老夫还甚感安慰,算是没白帮他的忙,可我接连几夜看到的却是,他在他夫人睡前饮的汤药里,偷加进了旁的东西。”
&esp;&esp;“那时我没多想,还道是宋夫人身上有疑难杂症,宋问远要为她试药。”狐妖叹口气,“老夫久不入人世,看浅了人心,此后过了三个月,前些日子我游历回来,又自思南城过,才听说,宋夫人竟已经急病而亡了。”
&esp;&esp;“于是你又回来找宋问远?”我问。
&esp;&esp;“老夫心中存疑,想找他问个明白,”狐妖苦笑,“可我没想到,我只是说到那几夜的事,宋问远就不打自招,确是他在宋夫人调理身子的汤药中下了毒,慢慢把她毒死了。”
&esp;&esp;他一边说一边摇头。“那时老夫才明白,眼前的宋问远,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温良少年了……”
&esp;&esp;“你给他的责罚,就是把钱财全都捐出去?”
&esp;&esp;狐妖又叹口气。“虽然他同我有约定在身,但老夫当年从未想过实际向他索要什么,只是教他知道桃来李答的道理。但事已至此,我不能再放任他,便命他捐空家产,也算是让他在万事皆空后,重新拾回做人的本心。”
&esp;&esp;“可我想不到,”他怒视宋问远,“他仍旧不知悔过,只想把老夫抹除,好把那些龌龊隐瞒下去!”
&esp;&esp;“姑娘莫听他胡言乱语!”宋问远喊道,“他是妖怪,妖怪说的话怎可轻信?”
&esp;&esp;“我本来也不信的,”我说,“我不是没往这个方向想过,但我也觉得有十多年感情的夫妇,应该不会如此,直到我发现了这个——”
&esp;&esp;我一扬手,收起了障眼的法术,露出院落一角那两株花。
&esp;&esp;“凤茄花,”我说,“苍州一带很常见,花碾碎少量入药,可治惊痫,也有人用它来解妖鬼附身,只是此花剧毒,过量服用,就会致死。”
&esp;&esp;我看向黎总管。“总管,你说宋夫人生前有段时间,目力下降,精神迟滞,是么?”
&esp;&esp;“是。”黎总管说。
&esp;&esp;“那便是了,”我说,“她该是一连几日服了凤茄花毒,毒性深潜,一般郎中自然看不出。宋问远早已暗中算好,下的毒量不至于使她猝亡,只是一点点残害她的身子,外人看来,便以为夫人是日夜操劳,才走到了这一步。”
&esp;&esp;我忽然感到一阵悲凉。“当然我这也是推测,不能算数,”我定定神,接着说,“但我想问宋老爷一句,好生无事,你在家中悄悄种下凤茄花,却是为什么?”
&esp;&esp;宋问远倒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面色青灰。
&esp;&esp;他不说话,也就等于默认了。
&esp;&esp;黎总管低头看着宋问远,虽然他已磨练得宠辱不惊,双唇还是微微颤动起来。
&esp;&esp;“老爷,这是为何?”他语带悲戚,沉声问道。
&esp;&esp;宋问远还是沉默不语。
&esp;&esp;“我猜,他是为了宋家的家产吧。”我说。
&esp;&esp;五
&esp;&esp;“黎总管,你之前也说,”我继续道,“半年前,夫人忽然大举查检账目,还换掉了库房的锁,对吗?”
&esp;&esp;黎总管点点头。
&esp;&esp;“我想那个时候,夫人该是有所察觉了,”我说,“宋问远想暗中谋夺家产和家里生意,她为了防备宋问远,才编了个原由,借查账目将家中财产重新收束起来。你说那段时间老爷和夫人常常拌嘴,后来还分房而卧,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esp;&esp;这时黎总管才终于将之前的桩桩件件串在了一起,一时大为惊撼。
&esp;&esp;“宋夫人可能是想,她做得强硬些,宋问远慢慢也便死心了,”我心里越来越沉重,“可她却没想到,宋问远为了家产,居然不惜下杀手。”
&esp;&esp;我死死盯着宋问远。“若我估计得没有错,宋家老太爷和老夫人,故去该也没多久吧?”
&esp;&esp;“距今一年多一些。”黎总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