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芙尔娜微笑着回答,还想说些什么,一个声音却插了进来。
“唐先生,你终于过来了,芙尔娜,你和唐先生已经认识了吗?那我就不用介绍了。”走到她身边来的,却是一身便装的索菲亚夫人,“介意到舍下去喝杯茶吗?真是不好意思,上次你帮忙调整的那架钢琴,音似乎有些不对了呢。”
音不对?不会吧,自己昨天才弹过,很好啊……芙尔娜心头疑惑,转头望向姑姑时,才发现她也望了过来,眼睛俏皮的一眨。
钢琴其实是子爵夫人自己弄坏的,当然只是小问题,唐忆稍加摆弄,便调整了过来,这期间芙尔娜一直惊奇地看着他修理的手法,而心中则在疑惑,姑姑对于这少年的态度到底为何,是单纯的欣赏,或者已经动了心。因为按理来说,作为一个有修养的贵族,是不会做出这样的小动作来请人的。当然,这也只是理论上的说法。
修理好之后唐忆试了会音,看着那娴熟的手法,想起姑姑推崇的言辞,芙尔娜不由得立刻便想听听他的演奏,只是这样显然不合时宜。子爵夫人让人端来点心和红酒,给唐忆准备的却是一杯咖啡,三人围着一张小桌子坐了,然后子爵夫人问起方才发生的事情,说话间,芙尔娜才知道唐忆竟然不会喝酒。
一名不会喝酒的贵族碍……
或许是怕酒后失去清醒而说出自己的秘密来吧……她这样猜测着,心中推测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变故才能让一个人养成如此高的警惕心。
其实所有的当然是她先入为主的观念,只是因为这些观念,唐忆在她心中便有了一种神秘而哀伤的外壳。彬彬有礼的美丽少年,良好的谈吐与教养,神秘的身份,沧桑的过望再加上出色的才华,简直就是诸多传奇小说中走出来的主人公嘛。无怪姑姑会喜欢他……想了想,她刻意在评价中加上了这么一句。这一点很重要。
三人交谈期间,唐忆不止一次地表示了对于芙尔娜的佩服和对于魔法的好奇,不过芙尔娜自然是当成他掩饰自己身份的一种方式了,若在平时,她会对这种做作的行为感到生气,但此时却只觉得他又多了一项优点——谨慎的个性。
“不过……假如阿忆你真的想感谢芙尔娜,不如为她弹上一曲你拿手的钢琴曲吧,老实说,她对这个可是相当着迷呢。”三人交谈间,很快便直接称呼起对方的名字来,阿忆,芙尔娜,但对子爵夫人自然还是一人称夫人一人称姑姑,当唐忆再次为刚才的事情而表示感谢时,子爵夫人顺势便提出了这个请求。
“哦,真的吗?”唐忆笑着往芙尔娜望去,只见她的双眼里也满是期待,当下站了起来,走到钢琴边,“既然这样,我就以最拿首的一支曲子作为感谢好了,虽然单纯以钢琴演奏无法完全表现其中的意境,但是目前也只能请两位女士多包涵……下面这一曲,献给美丽的芙尔娜·;;沃尔小姐……”
他将手放在胸前,行了个芙尔娜并不了解的绅士礼,以前参加演出时,这是必须的,后来也形成习惯了。
芙尔娜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他的表演,但片刻后她才发现,相对于她本已热切的期待,她所得到的,委实是她期待的十倍、百倍!那震撼与感动来得如此之大,以致于只在第一次,她的心灵便已经失守、沦落,之后,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在钢琴前方坐下,少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将手指放在了琴键上。
“……蓝色多瑙河。”
他说着,声音有些许沙哑,这是刻意培养出来的紧张……
第二卷
第四章 接触
作为不一样的世界,为什么会同样有钢琴,这曾经是唐忆想要去探究的一个问题,当然没有结果。
唯一的解释或者是两界的神明同属于一个部门,这诚然有些可笑,而事实上也的确是玩笑。唐忆不是一个喜欢在无从探究的事情上钻牛角尖的人,重要的只是,目前,钢琴,他在演奏。
按照子爵夫人的说法,钢琴在这个世界的历史至此不过百年,所能够产生的钢琴名家也实在是少得可怜。上次弹奏时他还担心自己的演奏是否能被这个世界的人所接受,不过,只是看过子爵夫人在上次听过自己随手弹奏的一段巴赫的《创意曲》后那惊讶的表情,他便明白只要是音乐,彼此间或多或少总有些共通性。
何况钢琴才刚刚起步,当然不会有人去指手画脚说这段该遵循什么规律,那段该如何转折,一切欣赏和弹奏的标准都未有出现,他便是标准的制定者。
相对于上次只是为了调试钢琴而随手弹奏的《创意曲》,这次的《蓝色多瑙河》他已是全力演奏。作为“圆舞曲之王”小约翰·;;施特劳斯最负盛名的圆舞曲,这首曲子也被称为“奥地利的第二国歌”。1866年奥匈帝国在普奥战争中惨败,帝国首都维也纳的民众陷于沉闷的情绪之中。为了摆脱这种情绪,小约翰才应人委托创造了这首曲子。已经不记得曾经是在何处看到过这篇资料,但唐忆当初弹奏这首曲子,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曾经想过要在音乐中寻找某种安宁心神的力量,然而收效甚微。
在曾经的世界里,他曾以这首曲子参加过好几次少年音乐赛事,无一例外获得冠军,然而也有一次,某位资深的音乐人在给出高分后评价“作为少年人,能够达到这样的标准固然难得,但是无论如何规范的训练,也无法掩饰这段钢琴曲已经失去灵魂的事实,如果不调动起共鸣的情绪,你所能达到的,就仅仅是技术上的颠峰而已……”
从那以后,他每一次弹起这首曲子,都只会感到深深的挫败感。
但这次不同。
某种音乐中需要的灵魂第一次升起在了他的心灵之河上,当灵巧的十指沿着那曾经反复练习过千百遍的轨迹轻盈跳跃下去,他也首次从中获得了莫大的享受,身体仿佛已经消失,而他静静地沉浸于音乐的旋律之中,感受着音乐与时间的流动,而世界也唯有那音乐与那静静通过的时间之河,它们流畅而轻缓地经过了他的身体,每一丝的变化都显得清晰无比。
乐曲拉向结尾的高昂与响亮,曲终。那曲调却仿佛深深镌刻入人的鼓膜上一般,久久回旋,天光温柔地照射进厅内,白纱轻抚,唐忆深吸了一口气,宁静而隽永的下午。
过了许久,依然没有声音发出,唐忆从音乐中回过神来。搞什么,掌声也没有一点,听着听着就走人了吗……一回头,才发现两位女士仍旧坐在椅子上,子爵夫人慵懒地躺在椅子里,手中举着一杯红酒,下意识地摇啊摇啊,也不知道已经轻摇了多久,目光微有些惆怅地望向一边,感觉到他的目光,才收回了目光,与他对视良久,方才发出自然的一笑。至于芙尔娜身子则有些前倾,双手交握放在大腿上,低着头,目光在地上游离,不知在看些什么。
怎么会这个样子……
以前演奏完毕,照例会有人欢呼,有人送花,有人嚎叫,但情况无论如何称得上热烈,这一次自己感觉比以前要好得多,但为什么反应会这么诡异,难道说只有自己觉得爽,爽着爽着就不由自主地跑调了?
“呃……献丑了……”
两位听众没有反应,他也只好首先开口,随后还是子爵夫人首先有了反应,只见她费了好大力气一般才将酒杯举到嘴边,略有些粗鲁地一口饮尽,随后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好像要把人连灵魂一块掏空的力量,从今往后,除了阿忆你的演奏,我想世界上再没有可以听进去的音乐了……”她迷人地笑了一笑,“真不知道幸还是不幸呢。”
“啊……呃……那个,抱歉……不,我是说谢谢……”
听到这样的推崇,唐忆不由得红了脸,子爵夫人轻轻地回以一笑。芙尔娜此时也终于抬起了头,她此时的神情令得唐忆颇有些意外。上次来时曾经看到过她一眼,今天也有了一番交谈,在唐忆的心目中,这名美丽的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