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逐掏出自己的钱夹,抽出里面的照片,“签在这里吧。”
阎小朵接过,那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像是从海报上剪下来又做了塑封的。照片上正是阎小朵,乌发垂肩清纯可爱,好像是十四岁末,或者十五岁初。再次见到当年的自己,晃如隔世,不真实,而又让人留恋。
阎小朵的心头有一丝悸动,原本以为早已被这个世界遗弃,却还有人念念不忘。她认真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喏,给你。”
何逐看着签名浅浅一笑,又放回了原处;“阎小朵,带你去一个忘不掉的地方。”
话音未落,何逐便把阎小朵抗在肩头,大步的向前走去。阎小朵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个不轻,“喂,你这个人很讨厌。”
何逐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淡到需要深呼吸才能感觉得到。阎小朵被放在了摩托上,何逐为她戴好头盔,“坐上我的哈雷,你此生就没有烦恼。”
这是与地铁站出口招揽生意不同的摩托,更像是一只在速度与生命中奔跑的猎豹。戴着头盔的阎小朵听着耳边速起的风声,让人心下澎湃却又无处安放。霸气的哈雷在一辆辆轿车中穿梭,阎小朵紧紧的揽着何逐的腰,“我说,你能不能慢一点儿!”这句话却起了反效果,飞驰的猎豹瞬间变成天际的青云,一跃凌空,洒脱、狂放。
在胆战心惊中,车子停靠在了一幢孤零零的三层小楼前。何逐拉着她的手穿过种满枫树的小道,隔着枫叶投来满目的暖阳。阎小朵忽然有些害怕,何逐像是黑暗中的夜行者,惶恐中越发看不透他的心。她甩开何逐的手,站在小道上,“我要回去了。”
阎小朵倏地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而去,她越走越快,想要迅速的逃离,可她又怎能逃得出去,何逐轻走几步便扼上了阎小朵的手腕,阎小朵慌乱的抬起头,却是惊错到无法呼吸,这个谜一样的男人为何如此可怕。
狭长的双眸望着她,何逐只是静静的说,“明天我就要离开了,所以你今天必须来这里。”
阎小朵无法挣脱,任由他拖拽着向那幢小楼走去,“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让你看看一颗真心。”
他波澜不惊的话语令小朵愈加恐惧,她俯下身子用力的咬着何逐的手腕。没有防备的何逐吃痛,松开了她的手。
阎小朵拼了命的奔跑,跑出了枫叶林小道,穿过安静幽深的小巷,奔向了过街天桥。
何逐只是看着阎小朵仓皇的逃离,他没有去追,唇边勾起一丝冷清。抬起手,那一排齿印已渗出血迹。何逐不禁低喃,阎小朵,原来你也会害怕。
何逐推开小楼的木门,阳光下泛起阴霾,他稍稍皱眉,然后走了进去,影子拉长在门外破旧的石阶上。上一次回来这里已是半年前,那时的北京下着鹅毛大雪,而他已适应卡塞布莱卡的阳光。每次都是独自一人回来,在这里呆上两三天,然后继续背着画板四处流浪。何逐不缺钱,他生活的圈子令人充满倾羡,可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会说,也不想说。
何逐从一层一直走到三层,在靠东向阳的那一间驻足,沾着少许灰尘的军靴踢开门,满室都是脚步空空的回荡。窗台上摆着一排玻璃瓶,细细的瓶颈闪着华光,他径直坐在了窗台上,栗色的发梢渲着黄昏中的金。何逐从钱夹中拿出那张照片凝望许久,那时的阎小朵真的很美,美若薄晨中的露水、或是泛起涟漪的鹅毛。
他忽的嗤鼻一笑,摸出口袋里的zippo,轻锐的声响中幽蓝的火焰燃起,慢慢的靠近陈旧的相片,火焰贪婪的舔着,须臾化为灰迹。何逐打开玻璃瓶,把遗留的灰屑装了进去,并用软塞塞紧,他自言自语的说着,“这是第一个,一直到第十五。等着,很快。”
他起身,紧了紧风衣,拿着玻璃瓶离开了这幢孤零零的小楼。
如果时间失去了遗忘的本领,那么还不如永记在心。
地铁二号线,从积水潭到积水潭,阎小朵不知道坐了多少遍,直到收班她才出了地铁,却并不是顾诺一住处的所在地。她茫然的看着灯光昏黄的大道,却找不到回去的路。阎小朵有路盲症,一紧张就会很严重,甚至站在自家楼下,也会惶恐不安。车辆来来往往,阎小朵的眼前尽是何逐狭长的双眸,还有微微蹙起的眉中。她坐在路边闭上了眼睛,用双手捂着耳朵,阎小朵,一定要镇定下来,只有这样才能回去。可街上嘈杂的声音令她越来越无措。
手机铃声打断了阎小朵的惶恐与绝望,她接起电话,顾诺一的语速稳快,“怎么不回我的短信,你在哪儿,电话里这么嘈杂,不会还没回去吧?你是不是想饿死瓜妞?”
那略带愠气的声音令阎小朵有些委屈,“诺一,我……我迷路了。”
手机那一边有顷刻的沉默,顾诺一是知道她有路盲症的,“现在在什么地方?”
阎小朵环顾着四周,却找不到任何的标志物,她紧张的有些语无伦次,“我不知道……”
“站在那儿别动。”
只有这一句,随后顾诺一便挂了机,阎小朵的手掌是一层细汗,她不停的骂着自己,阎小朵,连路都不认识,你到底还能做些什么?
一分钟后,阎小朵收到一条短信:顾诺一请求分享您所在的位置,同意请求请回复1。
半个小时后,阎小朵终于站在了顾诺一的小区楼下,送她回来的是顾诺一所在公司新签约的艺人薇安,她长吁了一口气,有些疲惫的对薇安笑了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