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蛮腰羸弱,显得楚楚动人。绸缎般的三千青丝随意散落在肩头,一双柳眉弯似月牙,却偏偏在眉间染上了淡淡的清冷;一对美眸漆黑得不见底,却不能叫人轻易看清她的喜怒;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打出一片扇形阴影更是为整张脸增添了几分难以言明的神秘。
这女子似乎已经在热汤中泡了许久,白皙的脸颊有两团淡淡的红晕,将她的清冷疏离冲淡了好几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昭告这那浴桶中的女子身体正不适……
这女子不是沈默云又是谁?她的手臂已经上了厚厚一层药膏,因而不能浸水,只能挂于那硕大的老杉木桶两边。于是,这泡澡的工作便由她的两个丫鬟统统代劳……
“蕙心,你快去歇着吧!有兰心服侍我便足够了!”
“姑娘!奴婢今日离开那一阵,姑娘便出了事!奴婢实在心里不安,奴婢以后哪怕肚子疼死也定再不离开姑娘一刻了!”
“别说傻话!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她们有心算计我们主仆,你我又怎会轻易逃开呢?不过,我也不曾想到,我们才一回到家里,她们便按捺不住,急急蝇营狗苟,想将你我一击即中,再无翻身之地!”沈默云边说,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却甩了一个眼神给那两个丫鬟,又将瘦削的下巴往屏风后抬了一抬。
果然,几人的余光都注意到屏风后果然有个什么影子晃了一晃,显然是那影子的主人做贼心虚,被沈默云这突如其来的一记喷嚏吓了个大跳。
两个丫鬟心领神会,便一唱一和搭起话来:
“蕙心,说来也奇怪,今日,你我一道吃食,可怎会只有你一人腹泻不止呢?”
“思来想去,我只比兰心你多喝一杯大枣茶。那是你走之后,一个面生的丫头端给我的,说是我一路护送姑娘入京辛苦了,让我喝杯大枣茶去去寒,补补身,大概便是这杯茶被人动了手脚吧?害我拉了足足八次,害的姑娘白白吃了那么多苦!”
“姑娘?奴婢觉得姑娘还是把这是禀告给老太太吧!老太太宅心仁厚,刚正严明,定会为姑娘做主的!”
沈默云不由笑着点了点头,以示赞赏。
她早就猜到她的好祖母定会找人来“盯着”她,一来,卢氏对于今日的事必定也不能百分百全然相信她这个离家四五年的孙女,想要一探虚实;二来,她这个孙女出现得实在突然,身上是否有甚问题或者秘密?老太太定然会很好奇;第三么,也是最重要的,今日她这个孙女名扬京城女眷圈,不论是因为那一手好字,还是因为那场落水,反正是出名了。而这个长孙女以后究竟能否为她所用,为卢家,为沈家所用?恐怕这才是老夫人最关心的……还有没有其他理由沈默云不知道,但是,仅凭这三点,老夫人必定会找人监视或偷听她几人。
不过,自己的两个丫鬟果然还是可堪大用的,马上便能反应过来,和她搭唱,对于这一点,沈默云还是很满意的。
“不行!咱们没有证据,即使能找到那个面生的丫鬟或者蕙心喝过的茶碗,我也不打算追究了!”
“姑娘?可是姑娘今日吃了那样大的亏啊!大夫说,姑娘这手伤了之后在那冰水里泡得时间过长,而且那水不干净,恐怕这伤口还会化脓发炎呢!姑娘身体本不好,今日这般一折腾,还要养个三两年,即使这样,姑娘也打算如此放过她们吗?”
沈默云略一思忖,轻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我料想她们今日受了不小的责罚,以后应该不会再犯了!而且,今日的事,我已经当众言明,不再追究了!况且……”沈默云又将音调稍稍调高了些,“况且,今日之事,毕竟事关我沈府的颜面和父亲的前程!”
“小姐说的都对!只是,女婢只是怕……万一她们要赶尽杀绝,再要对付姑娘……”
沈默云“明显”一惊,愣了一息到:“不会吧?”,那声音却大大迟疑了,犹豫补到:“应该不会吧?”
“即使真如此,祖母和父亲公正无私,定会褒善惩恶,全力庇护我的!”她的最后一句说得很坚决,她就不信,她如此大的期望和信心叫那个虚荣的老太太听见了会置若罔闻?
果然,不过十息,沈默云一直注意的屏风影子一闪,便晃过了另一边。
沈默云不由冷笑一声,看来自己的回答对方很满意呢,这么快便撤了?
“咱们的马车到了吧?还有顾嬷嬷他们咱们安置的?”
“姑娘放心!一个时辰前马车便都到了!顾嬷嬷现正忙着卸行李,老太太吩咐将她家那房人先安置在前院了!”
“嗯!蕙心,再给我加些热水,我要眯一会!”
“是!”
……
沈默云舒服地闭上了眼,身体虽疲倦,可她脑子却异常精神,没有半点乏意,于是,她便细细开始将今日之事一点点地过一遍……
从崔公子,黄夫人母女,郭嘉,老夫人,沈灵,陈君言,夏姨娘,到最后沈默晴……
等等!沈默云猛地睁开了眼坐了起来,将正在添水的兰心吓了一大跳,手一滑,差点直接将水浇在了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