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黄河,众人来到华阴县境,众人更是心急如焚,忍不住催马快走,就连曲非烟也忍不住催促老虎,想快点赶回华山派中,好好地睡上一觉,才有力气大哭。
众人一口气奔到华阴县城之内,坐骑虽壮,却也支持不住,越跑越慢。当即令狐冲等人顾不得打尖吃饭,只在相熟的酒家之外,寄存了马匹,便紧忙着一人嚼着几口干粮,沿着山路,回转玉女峰。
众人踏上石阶,经玉泉院,过五里关,再经过莎萝坪,一路上脚步越来越是轻快,等过擦耳崖,而至金锁关,玉女峰便已然清晰可见了。
便在此时,突然一人自金锁关后走出,口中道:“是大师兄回来了?”
令狐冲见到此人乃是七师弟陶钧,当即故做喜气道:“嗯,都……回来了。”
陶钧点了点头,将诸人依次看了一遍,众人见他目光似有异样,但平素这陶钧也是不言苟笑,是以也并不放在心上。
众人正要上前,突然见陶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叫道:“大师兄,我对不起你,兄弟之情,来生再叙!”说着横过长剑,在自己颈中一划,鲜血迸溅,登时毙命。
他死志甚坚,知道横剑自刎之际,众师兄弟必然出手相阻,是以匆匆说完几句,立刻挥剑。
令狐冲、施戴子等人本来微笑向前,见到他一下跪,便心中一沉,齐声惊呼上前,但听呯呯几声,原来是英白罗和舒奇心中惊惶至极,竟然绊倒在台阶之上,将膝盖骨都磕得碎了。
令狐冲、施戴子两人终于抢步上前,却还是来迟了一步,他们同门学艺,联袂行侠,当真情逾骨肉,比之对于齐御风的感情,更为深厚几分,此时见到这般惨景,不由得目眦欲裂,放声大哭。
施戴子泪流纵横,哭了几声,懵然间吸一口凉气,突然脑中一闪,口中叫道:“大师兄,七师弟即死,那门户之中……”
令狐冲闻听此言,势如疯魔,抱起陶钧的尸首,便朝着玉女峰方向奔去。
第156章悲愤
一行人快步冲上峰来,却见山上寂然无声,山门半开,显然已久无人打理。
当即众人心中一沉,冲入院中,迎面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躯倒在地上,周围一圈血泊,四肢露出之处,晦暗发灰,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施戴子急忙奔近俯身将这小小的身躯反过来察看,却见正是他年纪最小的弟子谢佳,当即他心中猛然一痛,颤抖着双手上前将尸身抱起,虽然此时天光大亮,但着手却已经冰凉,显然谢佳早已死去多时了。
这孩子孤苦无依,是他在山下所带回来的流浪孤儿,他十岁上山,在施戴子门下已有二年多光景,施戴子见他聪明伶俐,便日日便盼着打好根基,能学会华山剑法,此时眼见他死在自己眼前,不由得潸然泪下,紧紧抱住了他幼小的身躯。
一边高根明定神观看,却见谢佳咽喉之上有一道短小的剑痕,而且他四肢弯曲,瘫成一团,显然是中了极为高深的掌力折辱之后,才被一剑刺入喉咙而死。
当即他心中一凛,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到江湖之上,有哪门哪派之人,有如此强横的武功和如此狠毒的心肠。
此时他四下望去,在周围察看,只见正气堂前的柱子之上,隐隐有兵刃撞击的痕迹,而门前台阶,也被踏坏了一片,地上丢着半截断剑,显然是华山派制式,他凝视半晌,心中忐忑不安,虽有不详之念。却也不敢开口说出。
而身后众多女弟子心细,此时也早已看见。双手更是瑟瑟发抖,心中只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强行压抑着不好的念头。
一边陆大有眼见几人都往那方向瞧去,不禁立刻飞奔入堂,不多时,便听见陆大有凄惨地大喊一声:“三师兄!”
众人听到他这一喊,急忙朝正气堂方向奔去,却见陆大有早已晕倒在地,不省人事,堂上正坐一人。面色死灰,胸前插着一柄长剑,正是留在山上的三师兄梁发。
梁发生性淳朴木讷,不喜多言,但为人勤勤恳恳,踏实厚道,在山上人缘最好,当即众人见到他这一死,不由得都复而失声痛哭。一边英白罗和舒奇此时一瘸一拐,拄着一截树枝,也迈步上得山来,见到这般惨状。不由得也放声大哭,脑中似天旋地转,几欲昏倒。
令狐冲目眦欲裂。一双眼睛瞪得通红,他悲伤到了极点。反而沉静下来,上前一抓梁发的四肢。却见他腿骨俱已碎裂,一只臂膀上的肩胛骨,也是松松跨跨,显然已经折断。
他抬起手来,看看自己手掌,见满手是血,那血迹虽然已然紫中带黑,但腥气还在,看来梁发之殁,显然就是这三四天的时候。
他耳中听得哭声一片,心中如火煎熬,猛然拔出长剑,当即便想这仇人若在眼前,非将他的心肝挖将出来,大口嚼碎不可。
举目回望,他蓦然见地上有一道血迹,隐隐约约,十分浅淡,若不是此时血迹已黑得发亮,在这屋中还当真有些看不清楚。
当即他心中一动,提剑便追,却见那道血迹一直从正堂屏风穿过,自正气堂后门走出,曲折弯转,竟然渐渐隐没在了后山之中。
众多女弟子们忙个不停,有的搀扶着英白罗、舒奇等人,有的望着梁发的尸首大哭,高根明抱住梁发的一条大腿,几乎痛不欲生。
唯独施戴子面色郑重,轻轻将弟子的尸首放在桌面之上,一言不发,跟随着令狐冲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