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他觉得此人甚为面熟,不由得上前一步,皱眉问道:“老先生,您是……?”
那人呵呵一笑道:“彭天王,不认得老朽乎?老朽当年也是圻水人士,在天王手下,做过幕僚的。”
彭莹玉微微一惊,突尔忆起道:“你是黄老先生。”
黄先生大喜道:“没想到时至今rì,彭天王还能记得老朽,当真喜煞我也。”
彭莹玉羞愧道:“我不能安国治民,屡战屡败,如此无用之人,却怎么值得黄老先生惦念。”
黄先生道:“鞑子残暴无道,彭天王能奋袂而起,抵抗暴元,虽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但豪气可嘉,却又怎不值得我等黎民敬仰,天完一国,虽今已消亡,但若无天完的红巾军,又岂能有今rì轰轰烈烈的各路义军?”
彭莹玉叹气道:“只可惜我徐寿辉兄弟,误信jiān人之言,身死国灭,天完年号,已五六年没人提起了。”
黄先生摇头道:“倪文俊、陈友谅本来都是jiān邪之辈,这等人又怎么能真心实意,对待黎民百姓,不过是借此乱世,一逞所yù罢了。只有天王你治下,军队才能纪律严明,不yín不杀,余无所扰,因而深得人心,自倪文俊掌权之后,天完之灭,已是注定无疑了。”
彭莹玉道:“老先生来此西北,有几年了?”
黄老先生道:“足有七八年了罢,我见那陈友谅一来,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可是你当时也不在朝中,我等老兄弟也是孤掌难鸣,无奈之下,就做了逃兵,避此乱世。”
彭莹玉道:“你年纪如此大了,却还得千里跋涉,当真辛苦了。”
当即两人叙话,谈了半天,原来这两人俱是天完国徐寿辉治下的旧人,当年刘福通、韩山童等明教众人,假借“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发动几万黄河民工起义,一直打到了大别山下的光山县,,犹如平地chūn雷,震撼中原大地。
此时彭莹玉与徐寿辉、邹普胜群起响应,在鄂东一带宣传“天下大乱,弥勒降世”也发动义军,拥徐寿辉为首领,头裹红巾,即历史上有名的红巾军。同时他们都假借明教为弥勒佛教,烧香集众,亦又称“香军”。
红巾军在彭莹玉筹谋之下,起义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攻克江西、湖南、四川、山西等要地,筑紫云台、立无敌碑,名震天下。
并建都立国,改年号为太平,立国为天完,这“天完”两字,便是在“大元”二字上面分别加笔,以示盖过“大元”。
谁知道正值义军蒸蒸rì上之时,彭莹玉退居二线,回转明教总坛,处理教主张无忌交托的六大派事宜,此时徐寿辉rì益昏庸,竟然被倪文俊掌权cāo纵,虚有帝名,已无实权。
那倪文俊虽然利yù熏心,手腕玩的极妙,但带兵治国,却也没什么本事,他屡战屡败,不得已之下,竟然想杀徐寿辉以降元,但后来事情败露,被陈友谅所杀,天完实权却归了陈友谅所掌握。
又过两年,陈友谅羽翼已成,一揽大权,自称汉王,便设下伏兵,邀请徐寿辉到天平附近采石五通庙拜神,乘机拿铁挝击碎徐寿辉的头,掩杀了徐寿辉,自立为帝。此时天完覆灭,但陈友谅麾下将领,无不是天完旧部,此时浩浩荡荡,已有六十万余众。
明教众豪杰为徐寿辉报仇,便辅佐吴王朱元璋于鄱阳湖大败陈友谅,彭莹玉亲手杀了陈友谅,好生痛哭一场,但此时天下大势,已经不可逆转,江南除了朱元璋之外,便是张士诚所部声势最大,但凡汉人重掌江山,无非是看这二人谁人能杀出重围而已,重组天完,也徒劳无益。
就这样,彭莹玉在朱元璋麾下待了一阵,见朱元璋雄才大略,却是刻薄寡恩,当即便联络了五散人,准备另组义兵,图谋复起。
两位故人相见,唏嘘不已,黄先生絮叨两句,又问道:“彭天王,我听说我教教主张无忌已被朱元璋所害,天下可还有明主乎?”
彭莹玉怒道:“我主只不过不yù当这个皇帝,谁说他被人害死了,张教主武功天下第一,纵横宇内,从无敌手,谁又能害死了他?”
黄先生摇头道:“可是如今黎民受苦,鞑子在北方肆虐,汉人却在江南争雄,如此打来打去,十几年了,又何时是个头,张教主若并未身死,如今当为天下英雄所望,他怎么不出来领袖群雄,一匡宇内?”
彭莹玉摇头道:“教主自然有他的难处,你也别想太多,此时我等不就是为了重组义军,讨伐北元而来么?”
黄老先生凝神看了他半天,点头道:“黄某虽然不才,但微此残躯,若天王但有所差遣,定然万死不辞。”
彭莹玉道:“不过明rì,咱们便能见到留守之地,到时候运筹帷幄,统领幕僚,还少不了黄老先生出面帮忙。”
黄老先生点头道:“一定一定。”
当即两人话别分开,彭莹玉喟叹一声,远远望着远方,目中有些失神,自言自语道:“打来打去,真不知如何是个头……”
他转头看着齐御风道:“对此天下,你可有何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