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点点头,也许他在想我是个何等不孝的孙女,只有在葬礼时来瞻仰了遗容。其实他若这样想我也丝毫不意外,因为这的确是个不可泯灭的事实,外公的记忆中,我永远都停留在五岁时的模样。
房子已经空了近一年多,有些灰尘,也有些尘封的味道,打开窗户,扫出一个房间,也废了不少力气。我生了火,躺在炕上,这个北方的小村庄开始炊烟袅袅。
仅凭着记忆走到了曹爷爷家,推开门只见曹爷爷站在院子里的树下张望着什么。
“曹爷爷,我来了。”我喊道。
他缓缓将目光移到我身上,笑道“立夏怎么回来了,希娃没有和你一起?”
我摇头“他在工作,最近好像很累。”
我搀着他走进屋,告别了屋外的寒气“曹爷爷,我想有些事我是非问不可的。”
他松弛的眼皮遮住了原本应十分犀利的眼,粗糙的手拄着拐杖,向我点了点头。
“您还记得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吗?就是我遗失的那些记忆,到底有过什么?”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却又吸了吸鼻子,捋了捋稀疏的毛发,说“人老喽,记性不好了,记不得了呀。”
但我知道,他记得那些,而且记忆犹新“曹爷爷,这些对我很重要您一定要告诉我,我特地回村子就是为了找回它们。”
“老人家的记忆本来就不好了,脑子不好用了,不好用了。”他喃喃自语。
“那……霖娃,您总应该记得的吧?”
他的眼睛里突然闪着光,眼角也湿润了起来“你不记得那孩子了?”
我低下头“对不起……”
“霖娃是哥哥,希娃是弟弟。”他说。
他们,是兄弟?在我脑中不断向我咆哮的声音,是曹雨希对我的怒斥?
“那霖娃现在在哪里?”我要找到这个人,他是我空缺记忆中必不可少的导线。
他躺倒炕上翻过身“我累了,要睡一会了。”
“曹爷爷!”他没有回答我,背对着躺在那里。
我知道他不想告诉我这些,他不希望我回忆起来,可也因为如此,我便更觉得自己在十五年前是否犯下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
2
正准备离开曹爷爷家,可却在没有关门的隔壁屋子,发现几本厚厚的相册。好奇心驱使我翻开他们,里面的相片都带着十足的年代感,包括曹雨希父母结婚时的照片,那时候的伯母是那样年轻。接连翻开一页又一页,一张相片让我整个人都傻了眼。那是曹雨希和那个霖娃的满月照,他们,有着相同的面庞。
“双胞……胎?”我低喃着。
两人十分得相似,若不是曹雨希眼眶下的泪痣,我想几乎是没有人能分清的。可曹雨希自始至终没有向我提到过这个双胞胎哥哥,更没有说他的去向。我依稀的记忆里是否存在这样一个和曹雨希一模一样的人,我也记不得了。
正在翻开下一页时,掉出一张照片,和刚才的满月照相同,但是照片背面却标注着“曹雨霖,曹雨希满月”。那个出现在我脑中,不断徘徊,不断触碰着我神经的霖,是曹雨霖,是曹雨希的哥哥……会不会只是巧合?
采了些花去村子后山的墓园探望外公,拐到山口,有一棵格外高大的松树,下面放置着一个长颈瓶,里面插着小巧可爱的野菊花。一个人站在这棵树前,默默地凝视着。我伫立在草丛后,注视着这个人的背影,他的背影,在流泪。
“哥,我回来看你了,树都长这么高了。”这个声音“曹雨希……”我极小的声音却仍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灵敏地向身后张望,我却屏住呼吸不想被他发现。
他放松了些,又转回头“我总是幻听到你在叫我,十多年了,你还是五岁的男孩。”那棵树下,是曹雨霖?
“我见到她了,她已经不记得你了。”他说的似乎是我“其实我希望她的记忆永远不要回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若她想起了这一切,原有的生活一定会被天翻地覆。对不起,哥,我已经没办法去恨她了,那条河,已经干了。”
我蹑手蹑脚地离开那里,我不明白曹雨希在说什么,河?那条干涸的河?我拼命跑到那已经杂草丛生的河边,上游的水库已经荒废了,我麻木地从两旁的河堤趴下来,走到杂草中“让我想起些什么吧,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风吹拂着身边及腰的杂草,发出麦浪的声音,闭上眼睛“为什么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有人一把拽住我,拉扯着我上岸“你来这里做什么?”是曹雨希,他若无其事的脸丝毫不想对我有任何解释。
“我……”
“是想回忆些什么?”他试探性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