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钧走过去,只见火焰上用树枝搭了一个简易的架子,上面串烤了一只油汪汪的猎物,那和尚撕下一条腿来,大口咀嚼,道:“果然是烤的有些过了,好在没有烤焦。来,你也吃两口。”说着将另一条腿撕下来,递给程钧。
程钧虽然觉得这和尚有些不着四六,但倒也爽快,眼见肉到了近前,一股香气扑鼻而来,笑道:“多谢。”双手接过,吃了一口。
那和尚自己也掰了一条腿,咬了满嘴,开怀大嚼,油乎乎的道:“你这小子倒痛快。不似有些撮鸟,和尚好好的给他们肉吃,居然还嫌东嫌西,又说什么菩萨怪罪,他娘的……这肉烤的怎么样?”
程钧嚼了几嚼,道:“是狼肉吧,火候倒是正好,不显得粗糙。盐撒的恰到好处,咸淡适口。我就喜欢用松枝烤的,有一股极好的清香。”
那和尚大喜,道:“原来是个吃主,好,好,投了和尚的脾胃。其实我也不爱吃这狼肉,太硬,也不香。你说,长得差不多,为什么狗肉那么好吃?”又吃了一口,从腰间摘下一个葫芦,狠狠地灌了一口,道:“可惜你是个娃娃,不能喝酒,不然我这个举世难逢的好酒,也可以给你尝尝。”
程钧笑了一笑,道:“是你自己酿的酒么?闻起来像是果酒,只怕不够劲道。”
那和尚听了大怒,把葫芦一抛扔给程钧,道:“你尝尝,我走了这么多地方,喝过和尚酒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没人说过和尚我的酒不够劲。”
程钧接过仰头灌了一大口,笑道:“果然是好酒。”
那和尚斜眼睨着他,道:“你小孩子知道什么是好酒?你说说我的酒好在哪里?”
程钧含笑道:“这酒是用葡萄、青梅、枇杷数种果子酿成的,浓郁醇厚,那也罢了,关键是水好。盛天没有这么寒冽的水。必然是北边奉天的雪山寒泉,最好在万米高峰顶端的冰盖下取到,方为最佳。”
那和尚听了大喜过望,跨过火堆,一把拍在程钧肩上,道:“你这小子不错,想必是从小就开始偷酒喝了,好孩子有前途,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说着又加大几分手劲,啪啪的拍着他的肩膀。
拍了几下,那和尚突然收回了手,叫道:“啊哟,不好,使力大了点。”见程钧依然拿着酒葫芦微笑,讶道:“小子,你身子挺结实啊。你们道门修士修内不修外,精气不外溢,难得有这么好的筋骨。”
程钧笑了笑,他并没有淬炼过身体,道家修内不修外,他也没有特意内外俱修。只是他如今早已是四重修为,却习惯于压低自己的修为,外面表现出来的却只有三重,那和尚错估了他的修为,自然也错估了他的体质。
那和尚兴头起来,坐在程钧边上,一边撕扯着狼肉吃,一边灌酒,过了不知多久,天色暗淡下来,两人也已把酒喝得精光,一整头狼也吃了大半。
那和尚一抹嘴站了起来,道:“天色晚了,在这大树林里头过夜,那是够瞧的,咱们走吧。你住在这附近么?”
程钧道:“现在住在后面的山峰上。”说着往那边一指。
那和尚道:“啊,你是本地人?那太好了。正巧我有一件事问你,你知道这山中,有一个万马寺么?”
二十五 云姜
程钧一怔,脑海中随即闪过了一面镜子中的影子,道:“原来您是万马寺的大师?”
那和尚挥了挥手,道:“唉,说来真丢人。我当年也是从万马寺出去的,这一走就是大几十年,再回来时,连庙门都找不到了。你若是知道,麻烦带我去万马寺。不过可得偷偷地,别跟人说我迷路这件事,贫僧这里拜托了。”说着合十连连打躬。
程钧好笑道:“大师不必客气。带你去万马寺不算什么,只是我有个小朋友,就是万马寺里的小师傅,他等你等得望眼欲穿了。”
那和尚大笑道:“果真?和尚一去这么多年,当年的师兄弟怕都不在了,还有惦记我的人?我还道我回去讨人嫌呢。”
程钧笑道:“那怎么会?”
那和尚道:“我在寺里面的时候,可没几个人喜欢,他们说和尚不受清规戒律,给寺里抹黑。他奶奶的,和尚不过吃些狗肉,若论戒律,却也比旁人还犯得少了。尤其是那监寺,他倒是不犯荤戒,可是魑魅魍魉,各种妄心戒犯了个齐全——他奶奶的,连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样的佛理也不懂,瞧他们一辈子也修不成正果。等老子年纪长大,机缘巧合入了佛修的门,先揍了那监寺一顿,收拾东西出了门,扬长而去。”
程钧看他油汪汪的脸,便知他所言不虚,他前世见识过的佛修,不说那些假和尚真土匪,就是真有大慈大悲的心的高僧,修行千载,也都难免犯下杀戒,因此自然不会认为吃肉的和尚就会如何,只是点头笑道:“哪里也有讨厌的人。”
那和尚道:“可不是吗——当初我出了庙门,真觉得万马寺乃是一个烂寺庙,住的是一群烂人,老子再也不回来了。唉,倒是出门转了一转,发现世界真是大,我这漫天的怨气到了外头,遇到滚滚而来的风刀霜剑真连小孩儿斗气都算不上。因此渐渐地也就不放在心上了。这几日我睡梦之间,突然又回到了万马山中,突然有些想念,因此收拾东西回来看看,横竖早已物是人非,不妨就作为一个念想吧。没想到数十年过去,连路也不认得了,哈哈。”
程钧一笑,这种沧海桑田恍然一梦的感觉他也曾有过,只不过他是真的回到了过去,而不只是在记忆中缅怀,从这一点来说,他算是真正的幸运了。
那和尚道:“万马寺如今怎么样,可见兴旺了?”
程钧道:“我与万马寺不熟,只是有个朋友罢了,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他,他自然一一分说。”万马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