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户大街时的今生无望;初见风习习时的惊讶意外;苦乃山逃出生天、重获自由的狂喜;听闻义兄获罪,三堂会审前的焦虑愤怒;干爹辞世时的悲恸心丧……
人骨笛子一声锐响,真的勾起了梁辛所有的心思!
只不过这件霸道法器,归根结底还是以外力、邪术来催动执念,梁辛这不到二十年的喜怒哀乐虽然得以爆发,可诸般感情来得却生硬无比,欢喜处就好像有人在勾挠脚心,硬逼着他去笑;忧伤里则仿佛铁钳狠拔指甲,用剧痛强迫他去哭……
笛子催起的心魔,与自然爆发的执念有所区别,不过梁辛却来不及去分辨其中的差别,心魔暴现,身法略一施展,天下人间即刻成形。
方圆二十余丈内,时间陡然凝固!
就连梁辛自己都不曾想到,心魔之下,竟让他的天下人间威力大增,以往也不过三丈范围,这次竟足足扩大了近十倍!不仅凝住了侏儒的杀招,还将怪鱼背上那五宗掌门尽数笼罩,人人无法稍动。
梁辛狂喜,忙不迭催促星魂杀敌,可七片阴沉木耳之中,一盏红鳞被砸飞几里,六盏黑鳞则丧身鱼腹,又哪能应召而至,梁辛这才知道,星魂已然不在!
掌门一死,弟子势必大乱……或者,先重创再俘虏,控制住这群人,就能给岛上的同伴换来一条活路……可星魂没了,天下人间毫无杀伤力可言,就算罩住了、钉住了敌人,又有什么用处?
被‘冻住’的一群人,是当今修真正道上的翘楚、精英,且不论那些长老、执事,只说那五个掌门,引荡起的反挫之力就何其恐怖!天下人间之内乱流激荡、暴躁到极点,梁辛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阴沉木耳无法使用,本来到手的胜算、生机,全都变成了笑话,梁辛双目血红,执念也好,心魔也罢,现在都变成了三个字:不甘心!
旋即,梁辛的身体陡然向前一冲,肩头爆起一团血雾,被狂躁的乱流连皮带肉扯下一大块,可他确确实实距离那些天门高手更近了一些……事到如今,要杀灭天下人间中的强敌,便只剩下一个办法了:像干爹、像师兄那样,将身法发挥到极致,一边避开乱流反噬,一边前进,过去拧他们的脑袋。
小眼中六十年的苦练,干爹传下的身法,梁辛练得很好,可在天下人间之内,也只能勉强自保,强行移动的下场只有一个:被乱流击中,伤或亡!
第二跳,梁辛的肋下被击穿一个小洞,鲜血四溢;第三跳,头皮被扫掉巴掌大的一片,头顶血肉模糊;第四跳……
外面看不到乱流,琅琊的眼睛里只有梁辛……远远望去,梁辛的情形殊为可怖,全身上下都在疯狂扭动,同时一次又一次先前冲跃,每一步都能跨过两丈,距离敌人更近一些,可每一步之下,他的身上都活莫名其妙的添些重伤,皮开肉绽、血雨纷飞!
梁辛距敌人只有十丈之遥,第五跳,他的胸口一塌,哇的一口鲜血,尽数喷到了侏儒老道的脸上。
拼过重伤,梁辛已到侏儒闻风的跟前,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要在乱流中伸出手去拧脑袋,比着五次冲跃逾距十丈还要更难……咬牙拼吧!
乱流疯狂中,双手先后折断了三根手指,身上又添两处伤口,梁辛的右手才堪堪摸到侏儒的一只耳朵。
没时间了。
梁辛的敌人,不仅仅是鱼背上这群老家伙,还有小岛外十里处、五座天门发动的阵法奇袭,怪鱼背后,正是流连道的大阵:潜龙出海!
天门的阵法,目标都是黑色小岛,可‘潜龙出海’就在怪鱼背后,神通冲上小岛之前,会先掠过怪鱼身边……
当秃脑壳破法提速时,十里外,五座天门阵法一齐发动,潜龙出海也不例外,阵意凝结之下,十七条由碧水真灵凝结而成的青龙法身冲跃而起;
当笛声勾起心魔、天下人间成形之际,十七条法术凝结的青龙距离怪鱼还有三里之遥;
当梁辛勉强摸到侏儒那只软软的耳朵时,一群青龙同时扎进了天下人间!
天下人间困住一群天门首脑都是勉强,又怎能再抗住整整一座天门法阵唤起的强攻,冥冥之中只听到一声嘶鸣,魔功被彻底冲碎,梁辛大吼了一声,被巨力反冲重重摔入大海。
而重获自由的侏儒闻风,只觉得左脸剧痛,血流披面……梁辛没能拧掉他的头,却撕掉了他的一只耳朵!
梁辛甫一跌落海中,秃脑壳立刻施法,带着他一起拼命向着小岛冲去。
在水中,秃脑壳的速度无以伦比,身后那些青龙虽然强壮可怕,可也追不上他们……秃脑壳游得,比着神通还要更快些!
几乎就在天下人间散碎、梁辛摔入大海的同时,天门高手脚下的那头怪鱼猛然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哀鸣,巨大的身体霍然膨胀开来,鲜血撑出鳞皮,继而巨响冲天。整条鱼炸了个纷纷碎碎,一颗宫殿大小的鱼头飞上半空,足有百丈……
四下迸溅的血肉中,六盏戾蛊黑鳞浴血而出,纷纷发出一串锵锵长鸣,甩掉身上的血污,追随着梁辛急撤。
天门高手刚刚脱困,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脚下就失了根基,当场便有十余人落水,其余修为较高之人也手忙脚乱,施法护住身体,勉强没掉进海中……
秃脑壳逃得极快,片刻功夫就带着梁辛冲了回来,梁辛一跃而起,一把拉住琅琊的手腕,撒腿就向密林中冲去,六片黑鳞紧跟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