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冯慎微微一笑,“琉璃厂捡漏淘换来的,值不了几个钱!好了,去叫夏竹和双杏她们过来收拾一下,再让常妈去备饭吧。”
冯全听冯慎这么说,也只能听命退了。
待冯全走远,冯慎却从地上捡起一把撕成数段的折扇,看着扇面上苍劲有力的行草,叹道:“唉……可惜了这刘石庵的扇面啊……”
不出一会儿,两个丫鬟模样的少女款款而来。冯慎没说什么,吩咐二人将屋里收拾整齐后,便去了厅房用饭。
冯家原是大业,可自打冯老爷子过世后,家势便开始衰败。冯慎心气大,自然不屑涉猎耕贾,仅凭着祖上留下的几处田宅收取赁金度日。
由于财资不足,冯慎将其他下人多半辞去,只留了管家冯全和一个打理内务的老妈子。那曾三爷与冯家算是相熟悉,见冯慎落魄,便着人送来两名使唤丫头,以照顾冯慎起居。冯慎见那两个丫头乖巧,也便欣然接受,并起名“夏竹”与“双杏”。
冯慎生性随和,对那尊卑之分倒不在意。因此,主仆数人相处得算是融洽。
待用罢晚饭,冯慎喝了些茶水,便独自回房。入寝后,白天在顺天府那幕又重现在冯慎心头,他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实在是睡不着,冯慎索性起了床。趁着夜半无人,悄悄推开院门,来到了街上。
地面上的积雪,还未全然化尽,被入夜的寒气一逼,皆结成了零零碎碎的冰碴子,踩在上面,鞋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尽管鲜有行人,冯慎还是十分谨慎。不时地,他会驻足回首,确定无人尾随后,这才继续前行。
一只鹩哥隐在暗处,用那锐利的眼神看了一会儿,这才轻轻地抖了抖翅膀,展形疾飞,潜在了无边的夜色里。
约走了一炷香后,冯慎竟来到了那悦来客栈外头。由于刚出了灭门惨祸,悦来客栈的门口挂满了黑纱挽联,显得一片肃杀。
冯慎叹了口气,绕过前门,转到了后院。他思索良久,这才提起一口气,将身子一跃,搭住后院的矮墙,一下翻上了墙头。
在墙头上张望了一会儿,见院里一片漆黑安静,冯慎这才纵身跳下,轻轻落在了院内实地上。
来到院中,冯慎足不点地,避过前厅,径直地摸进了厢房。那间厢房,便是王家妇人待产的那间。自打悦来客栈出事后,这间屋子,客栈里的人都避得远远的,白天都从这里绕着走,更何况是晚上?
所以,冯慎没费多大工夫,便推门而入。他先是搬了几把椅凳,叠在一处摞好。试了试还算稳当,冯慎便踩在椅凳上,攀上了房顶的大梁。
顺着大梁爬了一会儿,冯慎在中段的位置上敲了敲,听得里面传出空空的声音后,便忙用指尖向木梁之上抠去。
“啪嗒”一声轻响,一块木皮被冯慎抠下,那粗大的木梁上,顿时露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坑洞。冯慎一喜,忙伸手朝里面探去。
待到缩回手时,一只小巧的竹筒,已然抓在冯慎掌中。
冯慎取筒在手后,便翻身下梁。借着窗外透来的月光,冯慎抚去竹筒上的蛛丝灰尘,将其打开。
竹筒打开后,一卷皮状的东西便露了出来。冯慎见筒里东西还在,也便松了口气。于是,冯慎将盖子重新封好,把竹筒掩在了自己的怀中。
“唉……”摸着怀中的竹筒,冯慎不由得叹了口气,“为了你……又折了数条人命啊……”
叹罢,冯慎这才将屋里的椅凳摆回原位,顺着来时的道路,又悄悄出了客栈后院。
趁着无人察觉,冯慎揣了那竹筒,便打算回家另藏。可刚走出没几步,便瞧见两个穿着棉马褂的更夫,提锣执梆的,沿着道口走了过来。
“咣——咚!咚!咚!”那提锣的慢打一下,那执梆的便紧敲三声。“四更到,天寒地冻,防门防盗!四更到,天寒地冻,防门防盗……”
冯慎怕那两个更夫撞见,忙闪身入了一条小巷。打算等他们走远后,再现身出来。
“咣——咚!咚!咚!大门关,后院拴,窗户不严被贼掀……咣——咚!咚!咚!灯头断,香烛捻,炕上莫要抽大烟……”
那俩更夫一面吆喝着,一面敲打着锣梆,慢慢地朝远处去了。
“这打更的当真有趣……”见更夫走远,冯慎淡笑一声,自语道,“倒编得好一嘴俏皮话……”
话还没落地,冯慎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冯公子真是好雅兴,大半夜的不睡觉,倒躲在这里看人打更!”
听得此话,冯慎浑身打了个激灵。他赶紧跳开几步,猛地掉转身形,只见身后不远正立一个身穿夜行服的蒙面人。
“什么人?!”冯慎大骇,冷汗一下子流满了后背。那蒙面人近在咫尺,自己竟毫无察觉。
“嘿嘿,”蒙面人冷笑一声,“冯公子不必紧张,我只求经书,不想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