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刚推开门,眼前又是一花。一个身影飞快的扑来,在他脖子上使劲的摁了一下。驼老汉只觉颈间一麻,双膝软塌塌地垂了下去。
这会儿,驼老汉看清了站在眼前的,竟是个小丫头。
那小丫头不由分说,一脚便踏在驼老汉身上,娇声喝问,昨夜是否有人来过。驼老汉知这小丫头不好惹,便赶紧点点头。听得确有人来,那小丫头大喜,继续追问来人长相、下落。
驼老汉正要如实相告时,那小丫头却突然脸色一变,冲着驼老汉一摆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紧接着,那小丫头猛的沉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地上去听。
只听了一会儿,那小丫头便几下扯掉驼老汉身上罩衣,披在自己身上。驼老汉虽不知她为何故,可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受她摆布。
小丫头穿扮好后,又找来条绳子,迅速将驼老汉捆了个结实。怕他挣扎叫唤,小丫头寻块破布,塞进驼老汉嘴中。背对着驼老汉鼓捣了一阵,这才推门出去……
之后的事情,冯慎等人已然知晓。那个不明来历的小丫头,正是以银针刺穴的手段,将自己生生改成了一副苍老的模样。虽然那模样,与驼老汉的面相有很大差异,可来的三人中,仅有冯全匆匆见过驼老汉一面。只要效仿出驼老汉的罗锅样子,就算是冯全,也未曾察觉出那“驼老汉”为假扮。
看来,那小丫头的确是为了寻人。而她所寻的,应该就是昨夜闯入墓田、打晕驼老汉的那伙人。
“这事是越来越蹊跷了,”查仵作抱着两臂,眉头紧拧,“这块墓田里,难道还藏着什么宝贝不成?”
“去看看便知!”冯慎一转身,又冲着那驼老汉问道,“老人家,您若是走得动,还请劳烦给我等引个路。”
“成,”驼老汉活动了下腿脚,“这会儿缓过来了……老汉也惦记着墓田是否有损……走吧……”
见驼老汉脚下还有些踉跄,冯慎忙让冯全将他扶着,慢慢出了棚屋。
在驼老汉的引领下,冯慎等人一面踢拨着脚下枯干的野草,一面顺着坟圈间脚踩出来的羊肠道,朝深处走去。
半人高的坟茔,一座紧挨着一座,将视野阻的很不开阔。由于这是义冢,自然也不分长幼贵贱。只按着亡故的先后,由前至后,一排排的葬过去。
地上的枯草上有些凌乱,显然留着被人踩踏过的痕迹。可由于地冻土硬,那些脚印并不十分明显。浅淡的脚印有长有短,冯慎心里估量了下,觉得至少应有三人。
沿着似有似无的足迹,几人一直跟过去。走着走着,冯慎拿眼一瞥,发现在坟间的杂草上,还挂着不少祭撒用的纸钱。
冯慎不做声色,取起一片纸钱来,用手指捻了几下,又随手扬了。
“老人家!”冯慎冲着在前面引路的驼老汉叫道,“且住了脚!”
听得冯慎叫唤,驼老汉忙回过头来。就连查仵作和冯全也不知怎么了,皆满脸诧异地盯着冯慎看。
冯慎没理会他们,只是问驼老汉道:“最近十天内,是否有新亡之人葬进来?”
“倒还真有一个,”驼老汉略一思索,便道,“听说是肺痨久患,咳血而死……大前天殡进来的……哎?这小哥,你又如何知道?”
“这便是了!”冯慎点头道,“眼下不是祭拜日子,而这散在地下的纸钱又很新,分明就是刚打了墓、动了土,撒了些飨鬼冥钞的迹象。好了,再去前头看看吧!”
几人便不再搭话,又朝前赶去。走在里面,才觉这片墓田着实不小。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驼老汉才指着不远处道:“到头了……”
冯慎两眼一眯,便察觉到了异样。这里的浅脚印更为凌乱、密集,显然是昨夜那伙人盘桓所致。
不妙!冯慎心里一个激灵,分开众人,径自快奔几步。其他人也知有异,也忙加紧了脚步。
来至那最里面的坟头前,几人惊眉急皱,暗暗咂舌。原来,那处最新的坟头上,赫然斜破着一个几尺高的大洞,一口薄木棺材被刨了出来,盖缺底空,毁的是破破烂烂,那些散掉的棺材板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哎呀!”驼老汉一下子慌了,“这怎生是好啊……昨晚上那伙人……还真是盗墓贼啊?”
“怕没那么简单!”冯慎咬着牙,在周围仔细瞧了一阵后,这才伸手朝着那截破棺材里一指。“那些盗墓贼,盗物不盗尸。即便是将尸首毁了,也总会剩点痕迹吧?可我方才在附近转遍了,依旧未发现墓里尸身被弃到何处!”
“连尸首也没了?”驼老汉赶忙冲到棺前,连连顿脚,“哎哟……这帮天杀的绝户贼啊……真是缺了大德了……连尸首也给盗了……这……这下老汉如何担得起呀?”
“老人家莫要慌,”冯慎忙安慰道,“这墓主是何身份?”
“是个国子监里的贡生……”驼老汉想了想,才抹了把眼角道,“听说刚放了广平府清河县的县学训导,可还没等吏照任书下来,人就殁了……唉……生时没得志……死后又不得安……这……这都是什么世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