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瞧我带谁来了。”燕子因被刘夫人教训过,因此喊兰心为小姐时,声音故意压得很低。
兰心循声抬头,看见燕子笑脸背后,碧菡和强虎走了进来。兰心急忙上前去,牵住碧菡和强虎的手,急切地问:“娘怎么没来?”
“娘在外面听凯琳父亲说怎么治你眼睛呢,凯琳父亲的汉语说得不流利,等他说完,日头都下山了。”
“离了家,一张嘴在外面也不肯饶人!”兰心教训着碧菡。
“这不是在姐姐家嘛,不必留心的。”碧菡调皮地说。
不料兰心听到“姐姐家”三个字时,心里一怔,眼皮就立即像淋了雨的衫子,湿褡褡的地垂下来。
碧菡见姐姐伤心了,才意识到是自己口无遮拦惹下的祸,愧疚地说:“姐姐莫怪我,姐姐只当我胡说话。”
“怎是胡说呢?如今姐姐才是真的离了家,成了外面的人了。”
“姐姐别难过,如今民主革新,已不同以往那愚昧思想了,虽然嫁了人,可改不了血亲啊。”
“妹妹自然不会忘记姐姐,但咱们祖母和母亲,都是晚清走过来的人,那心里自然还是认为女儿如水,往外一泼,便干干净净地什么也留不下了。”
“姐姐这样想,怕是错怪祖母和母亲了。”强虎也劝着说。
“真叫我错怪了才好,我这心里悔恨着或许好受些,至少娘不曾忘了我的,可是如今我一个人困在这里,娘为什么不与你们一起来看我呢?”
“姐姐较着一股犟劲了,若祖母和母亲不曾惦记着姐姐,为何要来这儿呢?姐姐难道忘了,自从姐姐和我退学回了家,娘也就辞了教授职务,这大半年来,几时出过门的?奶奶更不用说了,今日这么折腾过来,姐姐细想想,她可是为了谁的?”碧菡言辞有些激励,兰心听了便不做声,但情绪也明显好了些,一会儿又抬头叮嘱强虎:“弟弟好久不曾上学堂了,可曾听娘说过怎样安排?”
“还能怎样安排,听说上海都被日本人打下来了,南京能不能守住还不知道呢?若是守住了还好,若是南京也破了城,眨眼睛不就打到安庆来了吗?如今就是弟弟肯往学堂里去,先生也未必肯教呢?”
兰心听着,静了一会才继续说:“无论如何,学业可不能荒废了,我想娘心里也有打算,只是弟弟别光顾着玩,纵使没有先生教,也得将往常学的翻出来反复温习才是。”
“哎呀——你就放心吧,如今操心的属治好你的眼睛最要紧呢。”碧菡听到兰心的一番叮嘱,反倒替强虎厌烦她了。
姐妹俩不再像以往一样追打嬉闹了,兰心想要批评碧菡,却欲言又止,碧菡见到姐姐这样子,也不啧声。还好燕子精明,提醒兰心说:“小姐昨日不是念叨,说二小姐和少爷都喜欢吃那蛋糕么?不如现在我去取了来尝尝。”兰心才又欢乐起来,碧菡、强虎也因此知道了,姐姐心里总是惦记着他们,便也不再与她赌气了。
片刻后,燕子取了蛋糕进来给他们姐弟分享,正吃着,刘剑母子引了孙老夫人和孙德艺进来,姐弟三人嘴都没抹,连忙起身让座。
“他们倒先吃上了。”孙老太太笑话道。
“兰心昨日特意为他们姐弟俩留下的。”刘剑向孙老太太和他母亲解释道。
“奶奶,娘。”兰心起身向祖母和母亲问候着。
孙老太太见她一身盛装,艳丽万分,只那一对眼睛,在脸上微微显得暗了,便怜惜地扶着她坐下,一边说:“燕子伺候着,一切都跟家里一样吧?”
“嗯,都很好的,方才医生还来看我的毛病,婆婆安排得细致得很。”
孙老太太听了忙向刘夫人道谢,又说:“她父亲不在家中,我和她娘教不了她太多礼仪,日后还望夫人多加管教。”
“老夫人多礼了,孙家的小姐,论相貌,论贤淑在这安庆城中可都是数一数二的,这连那江边捕鱼的渔夫渔婆们都知道,怎还说管教呢。”刘夫人早就听说兰心为一个男人哭瞎了眼睛,心中极不喜欢,偏偏儿子看上了,神思不协,没有办法才答应这门亲事,就在他们结婚的当天,还有些嘲讽的话传到她耳朵里,虽然忍着不发作,心里却是极不痛快的。
“亲家过誉了,往后这丫头就是你刘府的人,全赖亲家**。”孙德艺补充说。
“大丫头自幼乖巧,比菡丫头省事得多,只是如今这眼睛要动手术,就有劳夫人为她费心了。”孙老太太也接着原来的话说。
“两位言重了,既然成了我刘家儿媳妇,大家伙儿都有的,自然不会少她的,如今剑儿和他爹又如此疼爱,只怕比别人更受惠些呢。”刘夫人礼貌说完,又吩咐刘剑道:“剑儿,你先去跟你父亲提个醒,留下斯特林医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