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留下老太太,大夫和袁正德三人,大夫叹息只怕这条腿要废了,老太太就默默念起经来,袁正德听了大夫的话,方才悔恨自己踢了那几脚,心里愧疚不安,无奈之下,也只好学着老太太的样子,合手祈求菩萨保佑了。
☆、第三十六章
袁尚水听了父亲说要辞行的计划,遵命回房里去收拾行装,见袁尚民在,便也对袁尚民说了。袁尚民听了暗想:“这一回去,只怕再想出来就难了。”于是趁袁尚水心事重重地收拾包袱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走到大门试着要出去,却被家丁拦下,原来孙希桥怕袁尚民心不甘情不愿,一早出去时就交代过:“不要放走尚民少爷。”袁尚民没辙,只好度着廊道回来,忽然在一棵近墙的香樟树下得了主意,爬上树要跃墙出去,只可惜没生得如他哥哥一般健壮,从墙上摔了下来。袁尚民痛得大叫,即刻就被家丁们发现,带进厅中去了。而后家丁告知了王鹿,王鹿看过伤势,认为严重得很,才去了后殿禀告。而他那个心事重重收拾包袱的哥哥,最终也无心收拾包袱,壮起胆来到了对面楼上兰心的房门前。
袁尚水徘徊良久,终于鼓起勇气轻轻地敲了敲门。
“嘭嘭嘭——”兰心正在房中捧书思量,口中嘟哝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忽然听见了敲门声,而且是那么强劲有力的声音,她心里立即浮想,或者说她心里头这么希望——是他?
父亲、母亲甚至包括王嫲嫲进门时,都会在门外先喊她一声,碧菡和彩霞,进出她房间时从不敲门,强虎还在学堂里······兰心站在门边遐思,她心里开始慌张,脸上也显露出兴奋,试着去开门,但指尖才刚触碰到门闩,就像是摸到了门外边尚水表哥滚烫的胸膛一样,迅即又抽了回来。反复几次,兰心终于鼓起了勇气。也许不是有了勇气,而是心里着急,着急再不开门,只怕他转身走了。
袁尚水站在门外面,他希望能在离开时再见一见兰心表妹,这一次回去,只怕再难见到她,到了家,少不得要替尚民周旋,等父亲气消了,自己也该回到部队去了。怎么还不开门,莫非不在里面?表妹啊表妹,今天可不是出门的日子!但他不死心,准备再敲一遍试试,抬起手,敲下去,门就吱呀——一声开啦。袁尚水看见兰心低头站在他面前,抬眼一瞟,十根手指就纠缠到了一起。
两人面对着面,数秒钟没有言语。兰心在自我的羞涩含蓄中沉醉,尚水在自我的惆怅苦恼间伤悲。终于,尚水忍不住开口了,他要趁最后的机会告诉她:“父亲命我收拾东西,我们今天要走了。”当然这不是他要告诉她的最重要的话,但就是这样一个消息,已经让兰心没了主意。
“为什么?”兰心感觉自己是要哭了,虽然袁尚水没有看见,但是兰心确定,她自己在心里已经哭了。
“尚民已经找到了,父亲今日要就带他回去。”
······
“我回去以后,很快就要回部队里了,”袁尚水见兰心仍然低着头,沉默不语,就又接着说,“临走前,我想——把这条手帕还给你。”
······
“我——走了!”
说完,他转背离开,那一瞬间,他的眼睛拉上了窗帘,眼前只有阳光透射进来的光亮。一步之后,他听见一声吼叫:“你不要走——”
抹干泪回头看时,兰心已经泪眼滂沱,伤心地蹬下身,大哭着说:“我不要你走,我不许你走——”
袁尚水上前取下他方才夹在门框内木格子间的手帕,塞进兰心纤细的手指间,兰心先是不拿,但等到袁尚水再塞给她时,她却一把抓紧他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拽住他,边哭着边伤心地说:“你不要走。”袁尚水扶着她起来,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看着她眼眶里,秋水暗淡,睫毛上,泪渍斑斑,心里头万分疼惜,手上却使了劲,从她手中抽出来,然后唯恐哭闹声招来众人知道,迅即踏下楼梯,又跨上对面台阶,在眼眶中的眼泪挤破溢出之前,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兰心被他抽身逃掉了,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支柱一般,“轰塌”倒地。
袁正德见王鹿护送尚民去了医院后,老太太闭上眼寒颤了一阵,心下知道这是连日来烦扰不断,老人家身体羸弱了。于是与个丫头一起,送了老夫人进后殿休息,恰逢大夫未走,便请大夫替老夫人把了把脉。大夫诊断过后,确实是老人家气血不调,开了一味药,袁正德便令人抓药去,这里安慰老夫人休息下,命人好生伺候,自己送了大夫离开。从大门外回来,心里又立即惦记起袁尚民,紧接着想到有尚水看着,尚民怎么会逃出来,这样想着,脚下已经信步来到尚水房间了。
听到父亲的叫喊,袁尚水赶紧擦干眼泪,开了门,迎着父亲进来。袁正德进门便骂:“你死到哪去了?”
“孩儿没去哪,收拾包袱呢。”
“怎么就让那畜生跑出去了?”袁正德对尚水近来的表现很满意,因此这一次也并没有很深地责怪他。
“尚民——”被父亲问起,袁尚水才意识到三弟尚民不知何时已经溜走了,心下惧怕,嘴里就略显木讷,“跑掉了?”
袁正德听到尚水试探性地问他,料想尚水必定是有所疏忽,便又气上头来,骂道:“你是个死人吗?这么大一个人从你身边走了,你都不知道?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袁尚水见父亲怀疑,心里早没了主意,正不知该如何蒙混过去,门外边就有一个丫头找来了。见了他们父子,那丫头含笑着说:“传老太太话,老太太恐老舅爹会责怪尚水少爷,命我前来提醒老舅爹,尚民少爷在医院要人照顾,还是请尚水少爷速速赶往医院帮帮王伯伯,老舅爹要责怪,只怕现在不是时候。”
袁氏父子听了这丫头一席话,匆忙谢过,而后袁正德命袁尚水赶往医院去,自己再回到老太太这边来,亲自拜谢。
袁尚水出了门,忽然想到,医院在哪?左顾右盼,正不知往哪边走时,一名黄包车夫在他跟前停了下来。
“你不是那个——刘汉他——孙老爷家那个少爷吗?”
袁尚水看了看跟他说话的这位车夫,心里纳闷,却又没来得及多想,就听那人接着说:“端午节那天,刘汉喊了我们哥几个去给他们孙老爷家里帮忙,我看见你赛龙舟了,真精神!”
袁尚水听了,虽然并未记起这人,但心里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