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眼泪滴落遗体的脸庞,泪珠并未滑动。
亲戚们盖上棺木并封棺,做好出殡的准备。
身为丧主的父亲向众人致意;虽然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但他绝不会忘记谎称少女死时面容安详之事。
每个人都爱着少女,他不愿说出少女是死于剧烈的痛苫之中,也不愿被任何人知道。
亲戚们将棺木放上灵车,自己则坐上小巴士。
灵车驾驶确认棺木已上车后,便驶往火葬场。
得知今天的棺木中装的是染病身故的年幼少女,驾驶喃喃地说道:真是太残酷了。
十年前,驾驶因事故而失去了年幼的独生女;为了忘却这个痛苦,他开始喝酒,妻子因而离去,自己则因肝脏毁损而住院。
虽然过了一阵子他出院了,却又因酗酒而再度入院。
助手座上的葬仪社男子正是当时认识的:因相同疾病住进相同病房的两人意气相投,男人听完驾驶的遭遇后深感同情,并给厂他这份灵车驾驶工作。
驾驶心知这是重新做人的机会,认真地工作:虽然妻子与女儿已经不会再回来了,但他告诉自己人生还没结束,该清醒了。
他也曾被酒精诱惑,但工作上不能喝酒,再说葬礼刚结束,尸体就摆在后头,喝酒未免太过恬不知耻。
身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面载运想活却无法活命的人一面喝酒,是非常可耻的;既然自己还活着,有空喝酒不如好好工作——虽然他没受过这种教育,但他自发性地思考并忠实地遵从这个原则。
驾驶载运尸体,不断地载运尸体:在沉默的尸体与一向坐在助手座上的葬仪社男人的守护之下,他的新生活上了轨道。
他已习惯放空脑袋生活,但只有女儿的事他无法忘怀;尤其是像这次一样死者是小孩、见到父亲深深地陷入极度悲伤时,过去的影像便会重叠,令他产生强烈头疼,并回想起酒的滋味。
然而,驾驶未曾屈服于酒精的诱惑:他告诉自己不能再次堕落。
葬仪社男人呼唤驾驶的名字,问他:没事吧?驾驶不知男人何出此言,一脸疑惑;男人指他的脸上全是汗水,驾驶连忙拭汗,黏答答的汗水附着在他的手背上,让他吓了一眺。
对于此事,驾驶不置一词,只是看着照后镜,确认跑在背后的小巴士;巴士载着已成了不归人的少女的家人。
驾驶希望他们能努力活下去,别因为失去孩子而自暴自弃、酗酒或眷恋过去;希望他们能看着现实活下去,别像自己一样绕了一大圈才重新出发,而是顺利地回复日常生活。
为此,他必须让这场葬礼完美地结束;所谓丧葬文化,或许便是从充满悲剧的非日常回归日常的手续吧!思及此,他重新握好方向盘。
灵车与小巴士驶出小镇,朝着前方的火葬场而去;当灵车转弯时,前轮爆胎了。
驾驶慌忙转动方向盘,却成了反效果,灵车连转了好几圈,护栏近在眼前,而护栏外便是悬崖。
一阵冲击袭来,驾驶一面呻吟一面微微张开眼睛确认情况,只见灵车侧面撞上护栏,严重损毁:葬仪社男人的脑袋被压烂,血液与脑浆的溷合物弄髒了上半身。
目睹此状的驾驶无法抗拒涌现的呕吐慼而张开嘴巴,却只能吐出少量唾液,,他感到不可思议,垂下视线,只见方向盘嵌进腹部,胃袋里的东西已从洞里跑出来。
驾驶断气的前一刻,透过照后镜看了后方一眼;灵车的后门开着,棺木已不见踪影,掉下悬崖了。
棺木朝着崖下的白桦林笔直坠落,撞上其中一株白桦而毁坏;少女的尸体飞出,大量的花卉也跟着勐烈地飞散开来。
棺木成了盾牌,白桦树枝又成了缓冲,少女的尸体毫髮无伤地落至地而。
尸体就这么留在原地,虽受阳光照射,但尸体不会流汗,脸上的澹妆并未因此脱落:又因为经过防腐处理,短时间内更无腐败之虞。
少女的尸体既不散乱也不腐坏,就这么静静地待在白桦林中。
发现少女尸体的,是一名少年。
少年捕完昆虫,正住回家的路上:今天的成果在笼子里来回爬动,他心满意足地快步踏上归途,突然有个白色物体映入视角,他朝那方…掣去,才发现少女的尸体。
少年跑近尸体,经过完善防腐处理的少女看在少年眼中并不像尸体,只像个掉在地上的精美娃娃;但这娃娃的皮肤质感又太过逼真,因此少年转而猜测她是否在睡觉。
然而,他发现少女的身体丝毫不动,极不自然,又判断并非沉睡:接着他回到原先的念头,推测她果然是个娃娃,并加以触摸。
冰冷僵硬的触感与人类截然不同,令少年联想到石头;但他左思右想,依旧确信这是人类,而毫不动弹的人类,便是尸体。
少年明白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被焦急情感吞没,全速奔离树林。
少女的尸体被遗留下来,无法融入林中;因为短时间内不会腐败与分解,不能归于尘土;又因为全身充满药味,动物也不当成食物。
少女的尸体是孤独的,即使散落于周围的花朵被风吹走,她依然留在原地。
方才的少年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一名青年;青年是少年的邻居,少年打从心里信赖这位大了他一轮的青年,甚至更胜于信赖双亲。
少年对自己的双亲漠不关心,他们从不曾做过也不曾赐予自己任何快乐、有趣、了不起的事,但青年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