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来,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挑明了这句话。
彼时,错愕,无奈与烦躁齐齐迸发,他垂着头,不做回应。
“过几天我会带穆然出国,既然不喜欢这个儿子那就叫给我。”老爷子语调沉沉,十分庄重地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最终,老爷子还是没能带走沈穆然,倒不是因为他的反对,而是在饭桌上,小小年纪地孩子当面拒绝了老爷子,理由竟然好到让人无可辩驳,“哥哥出事了,我要替他照顾好爹地和妈咪呀。”
“可是爷爷也想要穆然照顾。”老爷子抚着孩子的后脑勺,满是心疼。
“那爷爷留下来吧,让奶奶也来这里就好了。”
记忆中,那时候沈穆然的声音清脆悦耳,稚气中含着些许的沉稳。
他趴到老爷子的耳旁,捂着嘴小声嘀咕。
夜里,老爷子在书房里拍拍他的肩膀,“鸣浩,穆然是个好孩子,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
“明天我就回去了,你和如烟好自为之吧。”老爷子点了烟,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拄着拐杖往外走,嘴巴里一直嘀咕着,“是个好孩子,真的。。。。。。好好待他。”
从老爷子离开的那天开始,沈穆然再也没有提及丝毫的委屈,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辩解一句,只是一味的道歉认错。
很难让人相信,他曾经是一个连割破了一层皮都要弄得人尽皆知的孩子,他再也不会放大自己的伤痕了,再也不会让自己看起来略显脆弱招人疼爱了。
沈鸣浩支起双臂,脸埋进双手之间,双目紧阖。手术中,红色的字体仿佛嗜血的神灵,将他的爪牙伸向门里面的人,他感收到万分的恐惧。
他清楚地记得,父亲是在离开后的第三个月离世的。
缠。绵病榻之际,父亲握着他和妻的手,他说,“那天在饭桌上,穆然对我说,以前如烟给他讲过‘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的故事,他相信总有一天你们会原谅他的。”
后来,他忙着处理父亲的身后事,偏生公司里亦是忙得焦头烂额,所以他选择将儿子送出国。
即使,沈穆然还只是一个生活不能完全自理的孩子,他还是狠心地送走了。
当时,他觉得这对哪一方都是最好的。国外生活,生穆然可以学会独立,再者,也不至于被苛责,多一点儿自由。事实上,他的初衷可能不是单纯的这样,更多是因为——眼不见,为净。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抽了血,柯素媛回到了走廊里,语调中的讽刺挖苦自然浮上。
“穆然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简单的嘲讽他当然一听就懂,但是,他实在没有什么权利去责怪一个晚辈的无礼。
“他发生了什么你会不知道?”柯素媛几乎是气极反笑,不客气地说,“您是想要推卸责任吗?”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鸣浩一手支着额,头疼更甚。
柯素媛默了默,有些不忍,“他是在办公室里晕倒的。”
“办公室?”
“如果您不介意他为MG送了这条命,大可把更多的文件丢给穆然,他很傻,肯定会照收不误的。”似是怒气再次被点燃,柯素媛的态度更加差了些。
知道其中是有误会的,可是,沈鸣浩不想解释,也不想去追问,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不经意间,眼眶湿润了起来。
“喂?”柯素媛瞥见,是童如烟的电话。
“穆然在抢救。”听不到对方说了什么,但是柯素媛大抵还是可以猜到一些的,她无意去管别人家的私事,别过头,对着手术室怔怔出神。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童如烟竟然会陪着脑袋上缠着纱布的沈墨初过来。
“然然怎么样了?”沈墨初急道。
“已经进去四个小时了。”柯素媛恹恹回应。
“我不该让他一个人留在那里的。”童如烟忽然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震惊的话。
而后,她终于把所有的片段拼接好,原来,童如烟为了沈墨初将沈穆然独自留在了路边。她以为,沈穆然有足够的能力照顾好自己,独独忘记了他还是一个病人。
“所以,你又一次抛弃了他啊!”柯素媛变得不留情面,冷笑了一下,她决绝道,“既然这样,以后换我来照顾他,不麻烦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