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预测的未来,就像鬼一样,我看不见它,却害怕它。跟鬼不同的是,未来的确会来。
杜鹃倒是善解人意:“未来是肯定会来的,你当年所烦恼的是,我们的未来,我的是我的,你的是你的,不再是我们的。”
我点点头:“世间悲催的感情大抵如此,只有过去一起的曾经,却是分道扬镳的各自未来。感情不再有交集,只剩彼此的思念。”我觉得老是煽情不好,怕气氛太沉重,就加了一句:“不是汤圆。”
杜鹃已经习惯了我这种说话方式,她笑着跟进一句:“也不是速冻水饺。”
我们笑得很开心。若是旁人看到我俩的样子,肯定会认为是一对配合默契的情侣。只有我们自己才明白,我俩的心,还隔得远。
长发杜鹃终究还是开始作画了。她说:“画画就像练武功,一日不练,十日成空。”
不过她没选当年我带她画的那些地方。
“旧事已经回忆得差不多了,”她说:“得找点新鲜的感觉。”
我无所谓,我不是喜欢看她画的画,我只是喜欢看着她画画,跟景色没什么关系。
她选的地方是剪刀峡。这里两座高峰齐出,中间是个峡谷,样子像剪刀而得名。山势险峻,崖壁陡峭。
剪刀峡山路难行,游客一般只远观,近玩的少。我没带黄毛杜鹃来过。
这倒是个作画的好地方,没有人打扰。杜鹃专注地画着,我专注地看她画着。当年温馨的感觉又出现了。十年的时间在此刻变为虚无,我分不清这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只想这一刻,能够永远。
手机的铃声把我拉回现实。现代通讯工具果然讨厌,它能让你无处遁形,随时让想找你的人能找到你,也不管你乐意与否。
不过接电话时我不敢发脾气,还得很客气。
因为找我的是杜叔。
“我采了好多蘑菇回来。”杜叔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满意,语气里透着自豪:“只是分不清哪些能吃,哪些有毒。”他的话很有长辈的霸气:“你过来帮我。”
庐山到处是树林,蘑菇是常见的野味,我小时候时常采回家当一盘菜。我是分的清楚哪种能吃的。“只是,”我不想离开:“我在陪杜鹃画画呢。”
杜叔倒没觉得陪杜鹃画画是大事,他专门陪了十年。还有以前零星的陪伴。他问:“那你们在哪里?”
我告诉他:“在剪刀峡这块。”
杜叔知道剪刀峡:“那也没多远,你先回来帮我把蘑菇理出来,再过去不就是了?鹃儿一时画不完的。”
杜叔的安排合情合理,我没法拒绝。何况毒蘑菇会吃死人。
杜鹃听到了我们的通话,也说:“你就先回去吧,我还够画呢。画完了我自己回家就是了。”
我只能遵命。但我保证:“我还会回来的。”
杜叔果然采了一大竹篮蘑菇,我把能吃的理了出来,剩下的也不多,全扔了。
顺便给杜叔科普了一下认蘑菇的常识:“特别鲜艳的和特别难看的,都有毒。”
杜叔赞赏道:“眼光不错!”
这跟眼光什么关系?突然,我明白了,他说的是杜鹃,她长得不漂亮,也不丑。是有益品种。
我笑了。
不过,他辛辛苦苦采来的,我辛辛苦苦理出来的蘑菇。我们没有吃成。
庐山的天气,变幻莫测。刚才还丽日当空,只一阵风,就阴云密布了。我对杜叔急道:“糟糕,看样子要下雨了。我得给杜鹃送伞过去。”
杜叔在柜子里找出雨伞,竟是比我还急:“那快点,别让鹃儿淋湿了。”
我拿伞飞快地奔跑,还是比雨慢了一步。到半路,雨就下下来了。一时电闪雷鸣,大雨。
我更快地奔跑,没时间给自己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