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硕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福临狠拍了下桌子,愤然站起,指着鄂硕,“糊涂!糊涂人,糊涂话,一派胡言!”包括鄂硕在内,在场的乌云珠,费扬古全都被福临的盛怒吓住了,福临察觉,便压了压怒容,重新坐下,手撑在桌上,身体微向前倾,面色肃然的接着说,“将军不在京城,不来上朝,不问政事,自然不知道这几年朕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想了什么。朕不怪你,朕今天就教给你!你给朕听好了。”
“泱泱大国,诸多部族本为一体,满、汉、蒙、藏、维,同袭炎黄一脉,皆为华夏后人。把彼此分得一清二楚,互相戒备,互为仇敌,那简直就是荒谬至极。从此上述一千年,但凡是各族裂土而向,那便是举国大恸,生灵涂炭,家无宁日,人无整眠;只有诸族和睦,同守九州,那才会有国力繁盛,万邦来朝。“合则兴,分必亡”的道理,看遍世事,读尽史书,这么简单的六个字都参不透吗?”
“说什么汉人怎么样,满人又如何,鄂硕你始终抱着这个念头给朕镇守江南吗?难怪几十年过去了,江南还是义军纷起!前明无道,世人皆可诛之,有志者皆可取而代之,我建州,亦可!我大清为的是能还世人一个清平世界,太平天下,这才举兵南下!若是只想着满人夺了汉人的天下,那皇阿玛便不会有入主中原的那一天,朕也不配站在这里号令天下、福谋苍生!你以为你平乱杀汉人是为了满人的天下,错了,抱着这样的想法你就趁早给朕回建州放羊去吧!你是为了老百姓能有个太平日子过,你是为了世人不再受战乱之苦,不再有流离失所!满、汉、蒙、藏、维皆是一国,皆为一家,少了哪个,那便是,国不成国,家不成家!”
说完这些话,福临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吁了口气,自顾自的念叨,“自家人聚在一起,说这些,煞风景,可是,你饱读诗书的臣子都不明白这个道理,也难怪立国几十年,大清的江山还是不稳。”
时至黄昏,屋内光线模糊,一席话听罢,鄂硕顿觉心胸契阔,看着眼前天威浩然的顺治帝,他顿时明白了,女儿为什么命都不要也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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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清宗室昭梿的《啸亭杂录》中考证,董鄂妃乃宋英宗越王一脉嫡孙
作者有话要说:又到凌晨,困啊,正常来讲,每篇文章都有自己的中心思想,挠头,看我这词用的,跟小学生的问答题一样,对,中心思想,众位大大看的我这篇文的中心思想就是(注意了)——权谋成就爱情!
四卷里的几段爱情故事明线是人物之间的关系,暗线就是用“权谋成就爱情”贯穿其中的,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李郁私奔,为什么多尔衮死在了布泰的手里,为什么博果儿心甘情愿的出家,为什么乌云珠那么迷恋福临,为什么因泽……呵呵o(∩_∩)o。。。,先不说了,卖个关子!
第十八章 与君歌一曲
鄂硕父子还呆在养心殿时,慈宁宫便传旨说那边备下了家宴,让福临与鄂硕一家去慈宁宫用饭。
去慈宁宫的路上,乌云珠悄声问鄂硕,母亲什么时候能进宫来看自己。鄂硕摇头说,从扬州到这里路途遥远,又时值寒冬,所以这次,李郁没有来。乌云珠回头看弟弟,那个十四岁的少年正抬着头,仰望着紫禁城的天空,天渐黑,一片静寂。
到慈宁宫的时候,正是掌灯时分,空旷的大殿被橘黄的烛光填满,布泰含笑坐在殿中,慈宁宫里,现出了难得的温情暖意。
落座举箸,布泰忽然问鄂硕,“将军,可曾认得哀家?”鄂硕被布泰的一句话绕的云里雾里,怔忡之际,布泰示意苏麻喇姑给鄂硕斟酒,苏麻喇姑踮着脚,举起酒壶,无奈桌子太高,还是够不到,费扬古见状,便把酒杯拿到桌子下方,酒倒满,费扬古又把杯子拿到了父亲的面前,苏麻喇姑冲着费扬古如释重负的笑了,费扬古微微点头。
布泰做出让鄂硕饮酒的手势,随即抿抿鬓角的头发,说道,“将军啊,这可真是“葡萄美酒夜光杯”啊!”鄂硕顿时讶异,端详布泰半天,然后,慢慢放下筷子道,“是了,难怪了。”边说边抬头直视布泰道,“太后,当初您转身走了,先皇一面看着你,一面对我说,他想让有的人一辈子都对这首诗一知半解,更希望,有朝一日,即便是全都读懂了,也照样洒脱的起来。现在想起来,也许当时,太后与微臣,一个是不得全解,一个是不得洒脱。”说到这儿,鄂硕有些难过,叹气道,“先皇什么都得了,却不能称帝乾清宫,醉卧沙场却没来得及催马天下,一首《凉州曲》,一唱三叹。”
布泰偏过脸去,匆匆用手帕拭去了眼角的泪水,众人装作没看见,布泰恍惚回忆起盛京沈阳的那个初夏,在那个满是甜蜜故事的书房中,皇太极焦头烂额的拆看前线战报,布泰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聒噪,“丫头,别吵了。”“我念诗呢!”“你那不是念诗,你那是嚷诗,一知半解就敢说自己得了真意!”布泰把书一撇,撅嘴道,“得没得真意,不好说,没葡萄没酒倒是真的。”
一口葡萄一口酒的布泰终于安静下来了,过了一会儿,皇太极又抬起头来看布泰,不禁蹙眉,“我说丫头,葡萄皮呢?葡萄籽呢?”打了个酒嗝的布泰擦擦嘴,“吃了,全都吃了,吐出来多麻烦!”
喝晕了的布泰趴在书房里的榻上睡着了,和煦的阳光透过窗照在她身上,再醒来,已是午后,皇太极显然是出宫处理事务去了,桌子上还是那盘葡萄,却早已脱胎换骨,去了皮的葡萄晶莹剔透,被剖成一半,剜去了籽,翡翠小碗一样的趴在盘子里,小巧可爱。布泰摊开皇太极搭在椅背上的衣袍,明明上午穿的时候还干净整洁,这会儿再看,却是尽是葡萄汁的痕迹了。
布泰大口大口的吃着盘中的葡萄,懵懂如她也能模糊的感到,瞬间的幸福无法凝固成永恒,所以要贪婪的享用每一寸幸福的光阴,于是,她就牢记住这个初夏,牢记住这个午后,牢记住这盘葡萄的味道……
鄂硕他们走后,布泰来到皇太极的灵位前,上了柱香,随后倚着香案,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想吃葡萄了,没皮没籽的。”
布泰用二十五年的时间,得了全解,得了洒脱,却没了葡萄。
全解、洒脱、彼此的寿数,三者兼得才是一段无憾的人生之路,历尽沧桑,垂垂暮年,回首此生,谁敢称无憾?
至夜,门外风雪,承乾宫,一对有情人秉烛夜话,“虽说外界都说宸妃得宠,可是在朕的印象里,阿玛和额娘,真的很好。朕记得那年秋天,刚睡醒了午觉去阿玛的书房,门开着,朕在门口看见额娘坐在阿玛的膝上,阿玛剥葡萄给额娘吃,额娘她还和他撒娇呢。”乌云珠闻言,拿团扇遮住嘴偏头笑,“想不出,想不出太后撒娇会是个什么样子。”
福临握住了乌云珠的手腕,“那你明白吗?一个男人愿意把你搂在怀里,愿意为你剥葡萄,这便不是什么皇恩圣眷了。你的快乐便是他的命,他便是供你驱策的奴仆。”乌云珠把福临的手推开,嫌怨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让我知道的我明白了,再说下去话就重了,没分寸,看不起你。”
福临收回手,敛容说道,“封你阿玛个什么官呢?”“这你也来问我!那天在太后面前,是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