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当还记得,当日曾派我去星罗岩截杀风琊之事吧。”
“那是自然,你已向我完整禀报过此事。”
“唔……我同你说过,那日在星罗岩见着风琊时,他已受了伤,却并非全是无异他们打伤的,事实上,以无异他们当时的实力来说,想要完全战胜风琊,应当没有可能。”
“你推测,伤了他的另有其人。”沈夜点头,这事当时初七已经向自己提到了。
“我在风琊身上感受到一种奇特的灵力波动,说是灵力或许已不太恰当,更像……仙气。”谢衣手指敲敲额头,缓缓道:“那道仙气纯粹高洁,满怀恩慈之能,应当属于一位修仙者,若我不曾估计错,那兴许已是得了地仙之身的人物。”
“如此……那么,它同碰触到结界上的法能有关联吗?”沈夜微微一笑,已明了谢衣话中之意。
“兴许有。”谢衣收回手指,凝视指尖微微浮动的白光,这些蚕丝般的法力虽细弱,其性却与星罗岩那道清贵的仙气一脉相承,“还差得很远,不如那位地仙博大精纯,但应当是同样的路子,兴许,这次的来访者是那位仙人的同门后辈。”
“嗯。”沈夜看向湖畔的山壁,沉声道:“那么做好防备便是,反正再过几日本座就恢复如初,区区地仙不足为惧。”
“哎,师尊有心护我,弟子自然开心,只不过这法力中似不含恶意,倒也无需太过警惕的,顺其自然便是。”
第74章
回到静水湖后,日子似乎变得慢了,每一天都被不经意地拉长,悠闲、自在,平静而安然,让人忍不住要去细细品味,几番回顾。偶尔,甚至生出恍如隔世之感,唯有遥望西北天际那早已不存的孤城时,隐约会牵动一丝愁绪与怅然。
冬天里日光短,沈夜静待四十九天之期过去,每天静卧湖中,不过同谢衣闲谈,说些下界风物,或是看书赏景,再不过选天气晴好的日子,往湖畔的山中探访,随意而行。
此处与纪山不同,四下里没有人居,更显得清高寂寥,山水悠然。一次,沈夜往山中去后,回来又在湖中盯着山腰上几处,细细看上许久,似乎在品读些什么,谢衣也没有多问,由他自在便是。
倏忽又过去几日,寒气袭来,一场细雪纷纷而落,两人为湖中结界拱卫,并不觉寒冷,自然乐见那飞扬雪珠为一顷碧波平添了情韵。沈夜于此地不熟悉,倒是谢衣,开始留心起一件事来。
最近几天,来往静水湖的行人变少了,不……准确说是一个也没有。
静水湖算不得深山僻壤中的幽境,不远处便是边人聚集的朗德寨,再往南行一日,则会转入滇州首府地界。此地比之长安虽清净不少,却也多有往来交通,不绝行人,即便在冬日,每隔上两三天,总有那么一两队商旅行人从湖畔经过,顺山道过去。
更不必提朗德的居民三天两头都会经过,毕竟,若要往州府去,这是必经之路。
如今回来已五、六日了,谢衣冷眼看去,湖畔和山道上却一个行人也没见着。天越冷,即是离新年越近,依旧年习俗,附近居民们也该往南置办年货过年才对,怎么反倒这样清冷?
莫非有什么蹊跷?
这日晨起,谢衣看着空无一人的山道,决定外出探视一番,沈夜叮嘱他早去早回,并未十分留意。梳理过后,谢衣便往山中行去。
一路依旧不见行人,连啼鸣的鸟雀似乎也突然哑了,踏着满地落叶,只觉那脚步声格外响亮,抬眼看树梢莹莹的白雪,似乎也如凝冻住一般,山中寂静得仿若一片死地。
行在这样的山里,谢衣微微皱眉,不妙的预感在心头浮动。情况……似乎不太对。
隐隐的,他嗅到一股味道在空气中弥散,是他在过去百年中已十分熟悉的血腥味。
谢衣一怔,提刀往山深处行进,走不多远,地面露出了凌乱驳杂的痕迹,既深且长,非常粗壮,仿佛有人用带着倒刺的刀刃用力剖开地面,翻出内中腐朽的泥土与败絮来。从形状看,它仿若巨兽留下的爪痕,又全然让人难以置信——许多年里,谢衣从未在这山中见过拥有这般巨爪的野兽,也不曾听附近居民提起过。
他蹲下来,仔细查看地上的痕迹,忽然,就在新翻开的泥土里,谢衣见着了一缕布帛——那显然是从人的衣衫上撕下来的,呈现一种半新不旧的蓝黑色,谢衣手指一触上去,顿时暗道声不妙。
血液凝固的感觉,他太熟悉了。
拎起布条细看,谢衣嗅到凝固后的鲜血与泥土雨露混合后,发出了令人不快的古怪味道。从这血痕新旧分析,大约有个两三日了。
两三日……过去两三日中,自己和沈夜都在静水湖内高卧休憩,不问世事,而这山中早已多年不曾有过血腥杀戮,除开偶有行人冒犯了带着崽的母兽,遭到袭击。
像那样的事,谢衣是不会理睬的,万物皆有生灭繁衍的轮回,若只是普通野兽,倒也是各人咎由自取。可现在这样的情形,显然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