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转身离开时,她猛然记起曾在史书上看过,今年的新科状元并非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人,乃是冀州的一介贫苦秀才,唤作上官洵。因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高中状元的寒门子弟,史书上特地用了大篇幅来介绍他,从他爱吃啥到喜欢穿甚么颜色的衣裳都有记载。
电光火石间,季青宛想到了一个挣钱的好点子:众人不是都看好那三位官宦人家的公子么,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去买上官洵。掏空了浑身上下所有的碎银子,她又连哄带骗的将小常的积蓄也诓了过来,仙乐茶当时的小厮同她有些交情,她用一把眼泪借来了他半年的工钱,全部押在了上官洵的名字底下。
半月后状元的人选出来,璧国上下刮起了一阵大风浪,因此倾家荡产的赌徒大有人在,季青宛却挣了个盆满钵满。
☆、玉麒麟
二月风一夜拂面过,小乞丐变成大富婆。
整个璧国只有两人买了上官洵,两人皆被坊间民众提出来讨论了几日。
一是名不见经传的季青宛,还有一人,便是誉满全国的苏景苏大人。说来,那是季青宛的名字同苏景的名字头一次同时出现,具有非凡的意义,但季青宛被眼前黄橙橙的金子晃花了眼睛,哪里顾得上苏景是谁。
在这场赌注里功成名就的,除了寒门出身的状元上官洵外,还有个凑热闹的季青宛——苏景在璧国已是个神话般的人物,再功成名就也成不到哪儿去。
季青宛从这件事中寻出了发家致富的路子,拿赌官赢的钱租了间民房,建了宛然居。趁着她的名声还未消散,由小常对外放出消息,道宛然居可预测未来之事,可寻不可寻之物,可促天断难成之姻缘。
为了彰显宛然居的特殊之处,她特特定了个古怪的规矩,宛然居只接达官贵人的单子,寻常百姓一概不理会,并将每次出手的金额定为五十金,少一分都不成。五十金对于达官贵人来说不算甚么,对寻常百姓来说,是两年的生活开支。
璧国民众不知季青宛为何定这样的规矩,只当她是个嫌贫爱富的俗人,忒没仙气儿。实则她是无可奈何——史书上只记载王侯将相之争,官宦人家之闹,市井民众鲜有记载,纵使他们拿的出五十金,她也不知如何去帮他们。
她左不过是个知晓一些历史事件的过来人罢了,真正的本事并无多少,闯荡江湖全凭的运气。
宛然居开业的第二个月,当朝黄门侍郎循声找到她,托她算一算,此次璧国大军出征蛮夷结果如何,是胜是败。她装模作样的用铜钱卜了一卦,回想史书上记载的原文,故作高深道:“从卦象上来看,此次出征蛮夷,我璧国定会大获全胜,但有一点不大令人欣慰,你看这里,第一枚铜钱是反过来的,也就是说,此番出征蛮夷,咱们璧国的大将军极有可能负伤而归,且受伤的部位是头部,不过所幸并无性命之忧。”
半月后,出征蛮夷的大军班师回朝,一切同季青宛说的一模一样。黄门侍郎大为震惊,连夜拿鱼袋装了五十金与她,同五十金一起送到宛然居的还有一块檀木牌匾,上书“神机妙算”四字。
提到黄门侍郎,便不得不顺带提一提另一桩旧事。穿越到璧国那年,季青宛刚好二十二岁,虚长二十多年,她也只情窦初开过一次,且是在古代开的。对方是黄门侍郎家的公子荀子溪,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年纪小她两岁,在一起没到三日便将她甩了,连个分手理由都没给她。
兴许她应当把喜爱穿青衣的公子归于她害怕的第三类人里头。
成就一个人不需要多长的岁月,有黄门侍郎这块牌匾做广告,加之之前赌官之事尚有余热,短短半年,季青宛成了璧国的风云人物,风头虽压不过苏景,倒也算家喻户晓。逮住街头咬糖块的小娃娃,问他季青宛是谁?小娃娃保准会回你:你问她干甚么,你买糖糖给我吃我就告诉你。
……
日头偏西几分,金光穿过云层射向远空,古代的夜晚来的比现代要快,往往一个不留神,天色便由亮转暗,好几次季青宛都以为自己眼睛瞎了,扯着嗓子喊小常给她请郎中。
小常每每对她笑得亲切,“主子何必急着去寻郎中呢,眼睛瞎了正好,我瞧着王城里的那起子算命先生都是盲眼睛的,主子您也该顺应一下潮流。”她抓起一只茶盏摸黑扣上他的脑门。
先前去仙乐茶馆寻她的那个苏大人端坐于梨花木桌前,手捧着一盏热茶絮絮饮着,似乎不畏茶水烫嘴,垂着眼一言不发,露出一截好看的脖颈。唯有静王坐在主位上,时不时同她寒暄几句,她敷衍着应付了事。
一番寻常的寒暄过后,静王总算提到了邀她相会的主题,照例有两句奉承话,“季姑娘的大名璧国上下皆知,连本王也略有耳闻,今日请季姑娘来,是有一事相求。前些日子本王丢了件稀罕宝贝,现在急需用它,季姑娘可否催动神力替本王找找?”
璧国的女帝是个绝色美人儿,靠着一张脸一路从普普通通的官女子做到威震四方的女帝,她生出来的孩子个顶个俊朗漂亮。静王年逾四十,脸上已有皱纹,容貌却仍然出色,眉梢眼角都是成熟男人特有的非凡魅力。想到他日后的凄惨下场,季青宛心下有些唏嘘。
桌上的茶盏幽幽冒着白烟,她伸手略触碰,登时被烫了一下,忙缩回手来,抵在唇边吹着。
她犹记得当年读璧国的野史,在静王卷上看到过一桩事。说是静王四十岁那年,不慎弄丢了女帝赏赐的玉麒麟。若是普通的玉麒麟倒也没甚么,重新打一只就是了,然静王弄丢的那只玉麒麟是女帝年轻时的珍爱之物,价值连城,因静王平定霍城动乱有功,女帝特将玉麒麟赐给静王做为奖赏。
女帝年纪日渐增长,渐渐有些怀念昔年之事,不知怎的忽然想到赐给静王的那只玉麒麟了,越想越厉害,寝食难安,便下了道圣旨,命静王将玉麒麟送进宫去给她瞧一眼,瞧一眼便会送还给他。
偏偏静王在这个节骨眼上将玉麒麟弄丢了,虽然后来他将玉麒麟寻了回来,却因还给女帝的时间太迟,女帝琢磨他可能存了小心思,怕她会收回玉麒麟,是以才迟迟不将玉麒麟送进宫。静王与女帝之间因此生了嫌隙,往后去嫌隙越生越大,拿万能胶都不见得能黏回去。
前些日子她听小常提了一句,说是静王今年的四十小寿过得让人羡慕,璧国有头有脸的人物全去了,光是贺寿的礼盒就收了几库房。按照史书册子上记载的时间推测,季青宛可以断定,静王丢失的宝贝正是女帝赐给他的玉麒麟。
静王似乎是有意试探她,只说他丢失了一件稀罕的宝贝,并未说出宝贝的名字,估摸是在等她开口说出来,一测她这个神棍的真伪。由此可见静王是个老江湖,心机忒深沉。
季青宛不动声色的在心下思忖了一番。太早说出来,达不到预期的效果,静王会以为她本来就知晓,如此会大大降低她的神秘感;太晚说出来,静王又有可能不耐烦。
她将时候把握的正好,静王微微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还未蔓延到眸子里,她装模作样的翻一翻眼皮儿,故作迟疑道:“静王殿下说的宝贝,可是女王陛下赐的玉麒麟?”
苏景啜茶的动作一顿,稍许,一个满含深意的眼神从他坐着的位置传过来,季青宛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人是如何将眼神练的如此冰冷的?她想拜他为师学一学,日后行走四方,一个眼神便能将质疑她的人镇住,省的费脑子费口舌编出一筐谎话。
静王果真被她唬住了,瞠目结舌道:“季姑娘果真神机妙算,看来本王没找错人!那么请问季姑娘,你可知玉麒麟现在何处?”
落在她身上的两道冰冷目光被收回,季青宛这才觉得舒坦一些,不动声色的瞥一眼苏景,她再度垂目深思。唔,她只知晓静王弄丢了女帝赏赐的玉麒麟,后来又寻了回来,至于如何寻到,是谁寻到的,史书上没有记载,她自然无从知晓。
但她不能说自己不知晓,这等于砸了宛然居的招牌。自打她穿越到璧国,所经历的每件事都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