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摔了筷子,拂袖而去。
喜鹊立在庭院外的菩提树上,“喳喳”叫唤不停,她看着他的檀紫色衣袍消失在庭院拐角,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
后来,她听苏府扫庭院的门童说,苏景以前经常吃糖葫芦,可自打流火嫁入静王府后,苏景看见糖葫芦就会生气。因为流火也很喜欢吃糖葫芦。
那时府上已有风言风语,下人们都在传,苏景喜欢流火,流火也喜欢苏景。只因静王铁了心要娶流火,苏景才不得不忍痛割爱,将流火让给出身皇族的静王。
她听了这些话,心里有些不大痛快,夜间上榻歇息时,她直接提了一提:“其实你若真心喜欢流火,当初就不用将她让与静王的。我是同你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若你喜欢流火胜过喜欢我,我可以抽身退出,毕竟我们还未成亲,后悔都还来得及。”
她的语气是有些不好,因为她爱苏景。她爱的男子同其他女人有了绯闻,她没法拥有好态度。
苏景满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翻身掀开锦被,穿好鞋袜走了出去,便再也没回来。
她愣在床前,直至腹中孩儿踢了她一脚,她才转过神来。
第二日天明,代替苏景来照顾她的稳婆说:“苏大人往北郊去接缇王了,托老奴来照顾姑娘一段时间,老奴定当竭尽全力照顾好姑娘。”
她如何不知,苏景是在逃避。逃避她肚子里的孩子,逃避她。
她知道,临走前的那一夜,他用那种眼神看她,是因为她窥破了他内心深处潜藏的秘密。
他可能,大概真的喜欢流火吧。
天色又暗上几分。
她被疼痛折磨的说不出话,好像马上就能死掉一般。
稳婆在同七月说些甚么,刻意压低了声音,她却还是听见了:“季姑娘的情况不大乐观,再这样折腾下去,孩子生下来也是个死胎。苏大人也是的,怎么能只找我这一个稳婆来照顾季姑娘呢。再者说,哪有妇人生产夫君不在左右的?苏大人此番行为真是过分了。”
她不忍的闭上眼。兴许,他是故意只找了一个稳婆,又兴许,他是故意不赶回来的。
门外似乎有人过来了,她听见了环佩的叮咚声,隐约夹杂着步摇上珠玉串子的撞击声。
七月的声音甚是紧张,如临大敌一般,故作镇定道:“木侧妃万安。宛姐姐即将生产,木侧妃与她素日里嫌隙颇深,是以七月觉得,木侧妃不应靠近宛姐姐。”
木侧妃?是木流火来了吗?她过来做甚么?
她从漫无边际的疼痛中找回自己的魂魄,张了张嘴巴,想唤七月进来,啊了几声,才发现自己没了说话的力气。
木流火特有的娃娃音蓦然响起,“七月,我才是你的亲姐姐。”
七月的声音冷冷的:“姐姐何曾有一日拿我当妹妹看,阿爹阿娘不在那日我便认清了你的面目。如今你是静王侧妃,明面上也是皇族人了,七月高攀不起。”
木流火似乎很惋惜:“你真要断了我们最后一丝姐妹情谊?”
七月不卑不亢:“是木侧妃逼得七月不得不断。宛姐姐为何跌下高台险些流产、为何迟迟生不下小公子、为何心情沉郁瘦成这幅模样,这些,木侧妃不都心知肚明吗?”
名贵的香料味从屏风外飘进来,是木流火素日擦身的花膏。
有一刻的寂静,须臾,木流火似做了甚么决定,沉吟道:“好。”衣衫婆娑之声缓缓响起,“来人啊,将这个犯上作乱的庶民带下去,她若挣扎……”短暂的停顿后,随意道:“便杀了吧。”
她心头一颤,握紧拳头强迫自己抬起头,深吸几口气,暂将疼痛压住,终于能发出声音了。她虚弱而急切道:“七月。七月你快出去,她不敢伤我腹中孩儿性命的。七月你听话。”
七月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不容商量道:“七月不走。宛姐姐只当七月年纪尚小,不懂人情冷暖,但七月知晓知恩图报的道理。一年前姐姐救下七月,今日七月会守姐姐平安生下小公子,姐姐只管安心。”
她有些动容,又有些生气。木流火的脾气说来就来,七月若继续这样执着下去,木流火一定会杀了她的。
玉镯撞击银镯的声音响起,木流火吩咐下人,“拉下去吧。”
她攒住一口气,声色俱厉道:“木流火!你若杀了七月,我定不会饶你,哪怕我季青宛今日死在此处,也定有法子要你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