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别说顾海不懂,尤其不懂,就连白汉旗也不能体会自己儿子。
“因子,你出国吧。”
这是尤其第一次叫白洛因“因子”,如此亲昵的称呼,此刻却添了决绝和悲凉。
白洛因疑虑地望着他。尤其的嘴唇颤抖着,嘬嚅着,良久才开口道:“石慧来找过我,说你会遇到麻烦,想必也就是学校施加压力了吧,她也料定你不会找顾海帮忙,这样一来,和她一起出国留学,是最好的出路。”
白洛因愣了愣,旋即潇洒一笑:“你放心吧,该怎么处理,我心里有数。”搂过尤其佯作恶言警告:“今天的事,你敢告诉第三个人,咱这哥们儿就没法做了!”
尤其像被感染似的,也笑出了声。他反手勾起对方的脖子,幽幽地说:“白洛因,你真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
☆、顾家过去种种
顾威霆拖着疲惫的身躯到家时,已经敲过十二点的钟声。
姜圆端上一碗杜蓉汤,轻轻按着顾威霆僵硬的肩颈道:“喝点汤补补元气,瞧你最近这脸色。”
顾威霆阖上眼,拍拍姜圆的手,叹息道:“这些年,你也受了不少苦……”
姜圆眼圈一热,背过身拭了拭泪,柔声嗔怪:“两口子,说这些做什么。”起身道:“水放好了,你去泡个澡解解乏,衣服留着我给你熨好挂起来。”
顾威霆点点头,喝完汤,缓步走入浴室。
氤氲的水汽蒙上镜子,顾威霆浸在热水里,他真的不再年轻,曾经硬朗的线条已有些模糊,两鬓不知何时也多了些斑白。到了这个年纪,有一个破碎的重组家庭,儿子也处处和自己对立,好在侄子还算争气,把他推荐给石锦荣做事,虽然充满考验,但也算对得起哥哥嫂子的在天之灵。
顾家一共有两个儿子,老大顾威霖,老二顾威霆。在那个年代并不算人丁兴旺,所以顾老爷子格外疼爱两子,并且从小在教育上煞费苦心。顾威霖生性敦厚温和,不喜争夺,相反的,弟弟顾威霆的性格就十分强势,自小就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高中毕业后,顾威霆立即入伍,在当时没有背景,在部队十有八九都面临着服役期满就退伍还乡的命运,而顾威霆不然,他立志要考进政法军事学院,才能赢得转干的机会。在每个熄灯的夜晚,甚至飘雪的除夕,战友们都聚集在营房里看春晚,和文艺班的女兵们联欢,享受一年来之不易的放松。顾威霆则带着两件军大衣,一件披着,另一件裹着腿,倒满一搪瓷缸的啤酒,在营房门口昏暗的灯光下,抿一口酒,迎着寒风大声地背诵着课本。
功夫不负有心人,顾威霆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政法学院,立了三等功,毕业后,回到部队当上了指导员。而顾威霖则是子承父业,回到家乡从医。两人走的原本是不相干的路,可是……
顾威霆揉了揉眉心,却揉不去那一团凝结的愁云。
周二校庆放假,两人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顾海就被手机铃吵醒了。
他不耐烦地“喂”了一声,表情瞬间变得肃然,点头应着,说了句“我马上到。”便挂了电话。
白洛因揉揉眼睛,“谁啊?”
顾海边穿衣,边有些含糊地答道:“警局那边有消息了,我得赶紧过去看看,冰箱里有饭,自个儿热着吃啊。”便匆忙出门了。
顾海一走,白洛因也没了睡意,他起身把早饭丢进微波炉,就坐在餐桌前发呆。
一条短信出现在屏幕上,“一小时后,景山公园门口见。顾洋。”
景山公园就是那天和尤其拍照出事的地方,白洛因挠挠头,还是简单洗漱一下,刮刮最近没来得及收拾的胡子,带着温热的早饭出了门。
到了地方,白洛因远远就看见一袭黑风衣,黑裤黑鞋,再加上一款明星款超大黑超的顾洋,他上前挪揄道:“你这是出席葬礼还是演骇客帝国?”
顾洋摘下墨镜,露出冷峻的双眼,颔首:“你还挺准时的。”
“你为啥不能放过我?整天没事就撩骚一下是不是特带感?”白洛因不满地抗议。
顾洋正色道:“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我信得过的人。”
白洛因吃了一惊,反问:“顾海呢?”
顾洋的嘴角掠过一丝苦涩:“他?那小子巴不得跟我划清界限。”接着又促狭笑着捏捏白洛因的下巴:“而且,对着感兴趣的人,干起活儿来更有动力不是?”
“滚蛋!”白洛因打开对方的爪子,心想这个人刚表现出几分诚恳,转眼就没个正型了。
两人来到当天拍摄的场地,顾洋踱着步,四下打量着,随口问道:“你知道顾海他妈去世的事情吗?”
白洛因老实说:“顾海只说了四年前,因为交通意外去世的。”
顾洋不置可否地笑笑,眸子笼上浓稠的忧伤,“那你知道吗,我爸妈,也在那辆车上。”
那是在他脸上从未出现过的神情,白洛因也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