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辰醒了?来,喝粥。”宗政久寒走到床边,一只大手将呆愣的孩子抱进了怀中,让他靠在自己的胸膛上,然后拿过了侍女手中的一碗白粥,用勺子盛了一口,递到了小家伙的嘴边。
皇甫宸愣愣地张开嘴,一口含进嘴里,咽了下去。
“我得了天花。”皇甫宸不再吃第二口,只是闷声说道。他以为自己会被扔到荒郊野外,自生自灭,毕竟,这种病太会传染人。
“本王知道,放心,本王不会让你有事的。”宗政久寒拍拍小家伙的小脑袋,温言道。
“你为什么不和她们一样,戴上面罩?”皇甫宸小手指指向了那些侍女,不知为何,声音中竟然有些委屈和喜悦。
“因为生病的是父王的宝辰,所以父王不怕被传染。”宗政久寒低头亲了亲孩子滚烫的额头,然后将一勺子白粥移到了他的嘴边。
皇甫宸乖乖地含住,却没有了下面的动作,也不松开那白瓷的勺子。
两滴豆大的泪珠落在了宗政久寒紫色的袍子上,有些烫,又有些冰凉。
“喝吧,本王说过,做你的父王,便会像南平皇一样,宠着你,疼着你,把你当本王的亲子。”宗政久寒靠近皇甫宸的耳朵,低声说道,许下了一生中,第一个承诺。
皇甫宸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抬起泪眼看着明明只比前世的自己大了两岁的男人,他成熟,睿智,英明果决,并且冷情冷面,可为什么,他却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竟是如此的让他温心。
他想,人生病的时候,感情也是会变得脆弱的,他想,他有点喜欢这个良国的战神了。不像是兄弟之间的喜爱,倒真的像是父子之间的欢喜。
靠在男人温暖的怀抱之中时,他竟然觉得,这不是接自己去天宫的仙人,而是来拯救自己的天神。即使知道自己得了天花,皇甫宸的心中却充满了信心,他相信,自己会活下去的。
这一天,皇甫宸身上的痘越来越多,脸上尤其集中,手臂上,大腿上,肚子上也不少,皇甫宸奇痒难耐,想要去抓,却总是被宗政久寒给抱住。
夜里的时候,皇甫宸的体温又高了上去,烧得他神志都快不清了。
徐谦看着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孩童,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继续为皇甫宸施针。而宗政久寒则是阴沉着脸,紧紧地握着他的小手,这是一双很容易摸到骨头的,瘦弱的小手。
“寒亲王……”皇甫宸觉得自己好像快撑不下去了,他费力地睁开黑眸,抖着苍白的嘴唇,喊道。
“父王在呢。”虽然皇甫宸不愿意叫自己父王,但宗政久寒还是想这样自称,他知道,总有一天,皇甫宸会这样叫自己的。
“我高烧不止,脑中晕眩,意识混沌,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如果,如果我活下来,却烧坏了脑子,还请寒亲王不要手软,杀了我,我不允许自己成了一个痴儿!咳咳咳……”皇甫宸费了很大的劲才说了全部的话,胸中突然吸入空气,使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苍白的小脸因此而染上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个浅显的道理,皇甫宸自然是明白的,可如果让他活着,却成了痴儿,那他宁愿到黄泉去找自己的父皇!不能为父皇报仇已是不孝,痴傻的他又还有什么念想活下去呢?
014◆ 大病痊愈
床上的孩子一脸的憔悴,黑眸中却满是坚毅的神色,他这是在告诉自己,他宁愿死,也不要成为痴傻之人。
“不许胡说!”宗政久寒这样喝止了他,只是这一声喝中,并不是恼怒,而是对这孩子的心疼。他将皇甫宸抱到怀中,道:“本王不允许你死,就算烧坏了脑子,你也是本王的儿子!”
皇甫宸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再也没办法抬起来,他终是放弃了抵抗,闭上了双眼,口中说出了昏迷前的最后几个字:“求你,父王。”
宗政久寒最想听皇甫宸说出的这两个字,却是在这种时候听得,这让他百感交集,抱着皇甫宸的手也僵硬了起来,他低下头,凝视着昏睡下去的男孩的脸,回忆着那一双明亮的黑眸,长叹了一口气。
“徐军医,本王要你治好他。”宗政久寒对徐谦素来以礼相待,这一回,他的口气却很强硬。
这天以前,他只是对皇甫宸有些兴趣罢了,让他做自己的儿子,也不过是有些嫉妒南平皇在他心中的地位罢了。而现在,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里,因为这个脆弱却坚强的男孩而钝痛着,他不太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但他知道,他想对他好。
“是!”徐谦点了点头,专心看着时间,过了一刻钟便要继续为昏睡中的皇甫宸施针。
老天见怜,得了天花的皇甫宸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恢复了过来,而王府上下也没有人被传染,王府内的消毒工作都做得很好。
只是由于皇甫宸不堪丧父之痛,导致心思郁结,时常低烧不止,如此反复无常,连绵病榻数月之久,待他再能重见天日的时候,已是半年有余。
时至盛夏,王府大院里开满了木槿花,粉色的,红色的,争奇斗艳,在明美的骄阳下热烈地盛开,散发着夏日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