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荷也知道一些风言风语――说实话,这京城里头哪家爷们没个亲密的?就偏偏这二人的关系传得满城风雨,明明他们大爷每日里从户部出来就直接回家,与北静王也是止乎于礼――只是知道跟眼看着水溶这么出口调笑,到底是两回事。年轻丫头脸皮子薄,登时就红得好像发烧的是她了。
水溶抚掌大笑。
“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林沫叫人把炕上的小案撤下,拉了一把水溶,“先躺下吧,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与太妃交代。”
水溶听话地躺下了,想想不舒服,自己又起了身来,叫妙荷帮他把衣裳脱了,才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了,顺便嘀咕了一声:“你是怎么惹着李渡恺了?老头子处处针对着户部,就差当着皇帝的面说你说胡话冤枉好人了。”
“他的得意门生,永川知府陆宏,交上来一本乱七八糟的账。”林沫也就一笑,看起来也不生气,“李渡恺也就嘴上厉害了,他几个儿子都不中用,三个女婿――那都是些什么人,就他自己一个,顶不了什么,何况他那双眼睛,看着就知道肝不好,就他这年纪,也撑不得多久,这话你不许说出去,反正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水溶呵呵傻笑起来。
林沫坐在他对面,忽然就觉得,水溶好像的确与他想象得不大一样。
过了年,水浮将会纳两个侧妃,其中一个,还是西藏土司的外甥女,足以显示这名当今的嫡长子、最名正言顺的人已经丝毫不愿意遮掩自己的雄心壮志,打算放手一搏了。
林沫低头闷声笑了。西藏土司有六个姊妹,藏族女子与中原有所不同,颇是有几分地位,但外甥女儿和亲女儿能一样?只是到底说明了这位志气不小,连獠牙也不想遮了。这倒也跟他早年前去山西时候有几分相似,不管不顾,过刚,却未折。
他们这些富贵之人精于养生之道,水浮也是过了而立的人了,正值壮年,有些事,他就算再隐瞒,再藏着掖着,别人也不是傻子,他的父皇兄弟更不是傻子,索性剑出鞘,意气风发地争上一争,省得一些见不得人的招数往他身上乱招呼。
“赵王已生退让之意,然韩王掌兵部,又与齐王交好。”林沫笑嘻嘻地揪了揪水溶翘起来的的一小撮头发,“你觉得,三殿下会忌我,避我,舍我,还是会用我?”
水溶已经昏昏沉沉的,听了,也无暇思索其他,只低声道了一声:“你又想那些做什么?他到底还不是皇帝。若是当今能允我多活几年,无论他用你,舍你,弃你,我与你同进退也罢了。拼得一身剐――”他虽病糊涂了,也知道下一句实在不该说,于是又嘟哝了几句,到底还是睡过去了。
“大爷?”妙荷探着脑袋问。
“我同他挤挤睡,暖和些。”林沫笑了一笑,“妙荷,你说,人人都说,酒后吐真言,皆因他不清醒。又哪里有人知道,人不清醒的时候,说的话怎么能够当真。因为哪怕是真心话,到了醒了,也是要权衡利弊,问问其他人,这世上,少有人能跟着真心走的。”
妙荷听不大懂这些,她只问:“姑娘和三爷那儿要散了……”
“我去看看他们。”林沫起身,叫妙荷上来帮他穿靴子,又叮嘱闻琴,“你看着北静王,他要渴了你就给他倒水,他要是出汗了,你就给他擦擦,别让他把被子蹬了。我去去就来。”
黛玉和林澈听了半晚的戏,不过说说哪个戏子标致,哪个身段不错,听他们的样子,大约过年是能见得了外客的,又叫他们排几部热闹些的戏,猛地听见林沫来了,不觉喜出望外,都道:“哥哥来来回回地走,也不怕夜寒露深。”
“无妨,横竖送你们回了房,我还要去看看景宁。”林沫问了一声修朗睡下没有,听说他早被云夕带回去歇下了,又点点头,“很好。”
林澈好奇:“哥哥,北静王来做什么?”
他其实紧张得很,哥哥昨晚对他说,要去拜访如海叔父的旧友,打探些旧事,他早就心生好奇,北静王又不请自到,当然也是有所目的,别的不说,光这两样,就叫他担心得很,如今见哥哥面露疲态,有心要与他分担,却又担心兹事体大,哥哥不愿意告诉于他,他又不敢说与黛玉听,只好试探着问:“哥哥去看嫂嫂,是不是有许多话要说?那倒是早些去的好,嫂子这几天得早些安睡才好,我送姐姐回房也是一样。”
“想问什么就问。”林沫敛眉道,“你也是我林家挑梁的儿郎了,我先前恐怕你年纪小,拘束着你,只是过了年,你的经历自然有所不同。但是我做兄长的,不愿你碰这些事,你好好地,把善仁堂善杏堂帮着涵儿打理好了,就是大功一件。但若你真对这些事有兴趣,我也不会拦着你。”
林澈一吐舌头:“我不过是担心,此去北疆,家里头不顺当。”
“有什么不顺当的,今日在我靖远侯府的每一个人,我都当竭尽全力,庇佑到底。”
黛玉心思细腻,忍不住心想,这每一个人,也包括北静王么?
第153章
水溶本来觉浅;即便昏昏沉沉地睡下了;也不过了一两个时辰就醒了;一张开眼睛;屋外头点了灯;倒也不算刺眼,他还什么没说,守夜的小丫头已经凑了过来,轻声问:“王爷喝不喝水?”他正巧口渴难耐,便微微点了头;那丫头旋即捧出一壶温在棉布里头的水来;看着像是准备得好的。
水溶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见她俊俏灵气,随口问了声:“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小丫头应了一声:“奴婢名叫云茵;过了年就十四了。”
水溶兴致缺缺的:“你们大爷呢。”
“大爷今晚歇在大奶奶院儿里。”云茵道,“他说太晚啦,怕扰着王爷歇息,我们外头的被子今儿个却拆开洗了还没干,他又不愿意叫姐姐们半夜里去库房拿新的,正好有虚度话要与大奶奶说,就在大奶奶无厘头歇着了。”
水溶看她一个一句,口齿颇是清晰,也觉得好笑,心想,这小丫头难道是替他们大奶奶不平不成?只是他倒也没必要跟一个小丫头闹什么,只又问了:“什么时辰了?”
“还有半刻到子时,王爷还是再睡会儿吧。请恕奴婢冒犯,给您探探额头?”
水溶轻声“嗯”了一句,云茵便小步上前来,摸了一把他的额头,道:“谢天谢地,烧像是退了。王爷出了汗,眼下可觉得难受?”
“罢了,泰隐都舍不得大半夜地折腾你们,何况我这个客人。”水溶眯着眼睛,“汤婆子你拿去,怪冷的,你还小,别冻着了。”
云茵自是不肯,到底被他硬塞了一个。
水溶心想,他到底是病糊涂了,竟到林沫这儿示弱来了。林沫是什么人?他看不出来北静王府如今的局势?看不清楚这朝中的风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