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不会死心的,”云卿摇头,“女子为帝,多得是人看不过眼,他们反对的并不是我,是女子自身,我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受口诛笔伐的准备,他们对女子的恶意,我一人承受。”
&esp;&esp;“后悔么?”我问她。
&esp;&esp;云卿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笑着看我。
&esp;&esp;“对了,”我又想起一件事,“张伯远还有几天可活?”
&esp;&esp;“两天。”云卿说。
&esp;&esp;“我想趁他还没死,去天牢看看他。”我说。
&esp;&esp;云卿扬起眉。我主动要见张伯远,出乎她的意料,但她没有多问。
&esp;&esp;“叫丰喜带你去吧。”她说。
&esp;&esp;天牢由暗卫掌管,在皇城一隅,丰喜对掌管之人说明情况,一名暗卫带我走进去。
&esp;&esp;七拐八绕地,就到了一间牢房外。牢房倒是不小,里面只坐着张伯远一人,戴着手铐脚镣,颓坐在墙角发呆。
&esp;&esp;“张大人。”暗卫退下,我站在牢门处,轻声说。
&esp;&esp;张伯远一怔,惊恐地看我一眼,下意识往墙角又缩了缩。
&esp;&esp;“姑娘是来带我走的?”他嘶声问。
&esp;&esp;我笑笑。“我可没有这么大职权,何况还不到日子,张大人不必慌张,我来只是想问张大人一件事。”
&esp;&esp;“大人还记得,宁安城的秋织锦姑娘么?”我问,
&esp;&esp;张伯远想了想,睁大眼睛。
&esp;&esp;“看来张大人是记得了,”我说,“还算你有点儿良心。”
&esp;&esp;“秋姑娘……我听说她……病故了。”张伯远说。
&esp;&esp;“是。”
&esp;&esp;“是我对不起她……”张伯远叹气,“可我也是无奈啊,薛大人允诺,只要我愿意娶他女儿,他就力荐我做庶吉士,还能进入内阁,如若不答应,就只得个进士的虚名,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我一介读书人,一生所求,不就是入朝为官?这要我如何拒绝?”
&esp;&esp;说到动情处,他居然还哭了。“我原想着,衣锦还乡后,纳秋姑娘为妾室,虽名分上有亏欠,可也会当正室待她!谁想到,还没见到她,却已是天人两隔——”
&esp;&esp;“行了,”我打断他,“张大人就别装了,我又没有织锦那么傻,这种话,骗不了我的。”
&esp;&esp;张伯远止住了泪,我又笑笑,看看他。“什么被逼无奈,你以为我不懂吗?一边是露水情缘,一边是荣华富贵,你早已做了取舍,怕是一丝内疚都没有过吧?”
&esp;&esp;“你贪图功名,人之常情,”我说,“这也没什么,但事已至此,张大人还假作重情,就没意思了。”
&esp;&esp;张伯远无言以对。
&esp;&esp;“还有,”我接着说,“织锦是病故的,但她命数可未尽,她如今是宁安城外,不破山的山君,她师尊,是三重天上的神仙。”
&esp;&esp;张伯远周身一震。
&esp;&esp;“哎呀,当初你要是不负她,有她师尊在,百年后你该也能做个小仙吧?”我故意说,“可惜了,你如今身上背了孽,入了地府,要转世做个畜生,好梦一场空,惨啊……”
&esp;&esp;我又笑笑。“我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张大人没几天可活了,但我不想让你走得那么轻松,就请大人带着这份悔恨,痛苦着上路吧。”
&esp;&esp;言罢,我转身就走,在我身后,张伯远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
&esp;&esp;其实对人而言,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就都记不得了,来世的事,对今世都没什么影响,想开了,根本也没什么后悔难过的。
&esp;&esp;但我就是知道,张伯远想不开,让他明白,他种种负心所为,反让他万劫不复,而他负过的女子,却还有广阔天地,这可比一口铡刀,更让他撕心裂肺。
&esp;&esp;他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