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就是摆摊的地方,做有招牌的大摊位摆的是商铺,没钱租店铺的小摊蹲的是地摊。看起来这个镇子挺繁华,一眼望不到商铺的头。
容修拿起了当初陪女朋友逛街的劲头,每间铺子都要进去瞧瞧,看着好玩的东西也不讲价,直接拿了就走,反正后面有鸠栖跟着付钱。倒不是容修有心摆阔,而是他吃不准这些东西的真正价值,天知道这年头一两银子能买多少大米食盐。
这样逛了半条街,原本的兴致被磨掉了一大半,容修看了看手里那些随手拿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玉佩发簪、风筝拨浪鼓、米糕糖葫芦……顿时剩下的些许兴致也被磨灭了。
他走到路边蹲着的乞丐前,那个乞丐的面色被泥尘遮住看不出本色,但眼睛精亮,见有人到面前就死命磕头说着写吉祥话。容修把怀里的东西往他面前一丢,只留了串糖葫芦塞到鸠栖手里,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鸠栖看着手里的糖葫芦,一粒粒饱满的红山楂外面裹了层透明油亮的糖浆,颜色十分讨喜。他又瞅了瞅自家主人的背影,偷偷扯了内衫的袖子,将糖葫芦小心翼翼地包好放进怀里。抬步跟上,整个过程脸上没有半点异样。
容修在一家茶楼前停下,指着招牌对鸠栖说:“我们上去歇歇脚。”
这家茶楼的名字就叫“茶楼”,刚进门就有小二上来招呼。容修和鸠栖虽然都是孩子,但看衣着很容易知道主人家底丰厚,自然不会遭人怠慢。
“两位小公子,楼上坐还是楼下坐?”跑堂小二也就十几岁,声音爽朗活力十足,“今天刘老爷子回来楼里说书,您要感兴趣的话可以去二楼雅座。”
容修点头:“请带路。”
小二一愣,大概没想到容修说话会这般客气,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嘞,小公子您楼上请~”
那说书的刘老爷子大概在镇子上有些名气,茶楼一楼的人不多,但二楼几乎满座。小二寻了个角落处的两人小座,位子靠窗偏僻了些,虽实在称不上雅座但看看这满人的二楼也确实找不到更好的了。
小二麻利地用挂在肩膀上的抹布擦了擦桌子,口里叨唠:“小公子您是第一次来我们楼吧,这刘老爷子十天才来一次,可给您赶上了。”
容修跃上凳子,两只腿吊在半空中,随口问:“他就讲些什么?”
“刘老爷子什么都讲,江湖事庙堂事,我在这儿做了一年多了还没听过重样的。”
“哦?”容修来了兴趣,歪头问:“是旧段子还是新鲜事儿?”
“一月江湖一月朝堂,一般来说月头讲都是新段子。老爷子自个儿编的,可好听了,就是京城那边的事儿也常被编到段子里。上个月老爷子讲的是洛丞相嫁女儿,探花郎得美归家。”小二眉毛上挑,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那讲得可都跟活人似的,要不是……”
“哟,这么大个店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一声响亮的吼声打断了小二要说的话,同时成功地将容修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楼梯处越来越近的脚步上。
“少爷,是个外家子。”鸠栖轻声说,他说话的时候摸了摸放在桌上的水壶,是凉的。
“嗯。”容修可有可无地应了声。这是容修的习惯,他不爱说话,但只要别人对他说话,他都会吱声告诉那些人他有在听。
外家子这个词是相对于内家子来说的。解释起来也简单,就是练武之人的两种分界线,主攻内修的称为内家子,主攻表面功夫的称之为外家子。当然,真正的高手以内外兼修的居多。
这个人,被才六岁的鸠栖判断为外家子,显然不是江湖上排得上号的人物,顶多会些粗浅的手头功夫。
这会儿功夫,那人已经上了楼,从容修的角度能够看到他的头从楼梯口冒出来。这个人的长相和他的声音很相配,都是粗狂型的,五官鲜明,浓眉眼大满脸胡茬。
就在容修打量他的时候,小二已经甩了甩抹布搭在肩上上前招呼了。
“这位爷看您说的,小的这不是来了么。您看这二楼都满了,要不咱去一楼坐坐?”
大汉皱了皱眉,环视了下二楼,确实人满了。他是流浪的武夫,凭借着凶狠的长相和一些拳脚功夫边走边干伙计赚些银子,给大院子当过护院、上大街卖过艺,也做过些寻常人不敢做的勾当。这几年过得还挺滋润,富裕称不上,但他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挣来的银子足够他吃好肉喝好酒了。
这回他正好路过这镇子听说茶楼的说书不错,本以为正巧赶上了却没想白跑一趟。他有些失望,但也不是不知理的人,他走过很多地方,深知做人不能太偏激,尤其是他这种没人在背后撑着的。因此,他只是微微叹气,转身打算离开,却听到背后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这位……好汉不介意的话,让小二哥加个座。这桌子虽然小点,但多个人不是问题。”容修一副小大人模样拽字,鸠栖眨巴着眼睛看容修,他从来没见主人讲这么多话,连对着庄主也不曾!他自然想不到容修在山庄里不和容潜不多话的原因是因为他个奔三的人叫刚过三的人爹实在太囧了适应不能,因为这个华丽丽的误会,鸠栖忍不住多看了那大汉两眼。
那大汉看着容修半晌没说话,他的内心深处有千万只草泥马在奔腾!他也适应不了一个三岁的白胖奶娃跟他套近乎扯关系啊!!于是他看着容修,容修看着他,两人四目相望火花迸裂,爱情就这么产生了。
摔!这是扯谈!
事实情况是,大汉被囧了囧,然后抱了抱拳毫不客气地朝容修那桌子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