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七爷趁着大伙兴致勃勃之际又抚掌笑道:“今日虽是小聚,诸位也需得能尽兴了才好,因此就拿这南歌做个彩头吧,咱们所有在场人的耳朵都是评委,可要听准喽!”此言一出,不禁引得所有人惊叹叫好,就连晚清这种一窍不通的都忍不住蠢蠢欲动了。
只见第一个登台演奏的是个看上去年幼的小公子,大概压不住好奇心,率先跳了出来,站在台上对众鞠了个躬笑呵呵地说:“哥哥叔叔们,我来起个头!”说罢落座奏了起来。
这种专业级的表演会晚清自然是不懂,单听琴声,只觉清脆激越、灵动轻活,她听着便想挺不错的,与这小少年的活泼青春气息倒是挺符合的。党羡之笑道:“小小年纪就弹卧龙吟,志倒不小,不过一听就是少年人心性了。”
晚清眼睛一亮看着他:“你还懂这个?”
党羡之笑嘻嘻地说:“我还懂很多很多东西啊,你是不是越发钦慕我了呀?”
晚清心思一转,笑着怂恿他:“那你待会儿不妨也下去表演一番,让人见见真章呀!别是只会在这儿说可就不妙了。”
说话间又有人上去了,仍是个华服公子,举止与琴音都比之前那小少年沉稳了许多,党羡之却又说这位缺乏灵气,日后在琴上的造诣一定也不过尔尔了。
接下去是个青衫男子,文弱书生模样,一身朴实无华,却弹得一首气势非凡的曲子,低沉处如叹如嗟如泣如诉,激荡处似铁马金戈万军列战,连晚清这种菜鸟也听出了点感觉来,党羡之也难得赞了声不错。
楼下就这么一位接着一位表演了起来,有时碰巧有两三人一同要起身上台的还彼此谦让一番然后继续进行,晚清看表演者兴致高涨精神抖擞,听众也大都神情专注甚至如痴如醉,一个人表演完后大伙不免称赞评论几句,心里自然也在暗暗比较这到底是哪个技高一分可拔得这头筹。
不觉已日上中天,两个时辰倏然而过,临近尾声之际,气氛反而越发紧张起来,人人都在想究竟这南歌要花落谁家,就算明知肯定不是自己的,还是免不了捏一把汗。
眼见已再无人表演了,这时突然一个粗腿壮胳膊一脸胡子的高个大汉跳上台去,台下一众均面面相觑张口结舌,想不到这么个粗野汉子居然还会弹琴。但见七爷摇头笑笑,并不说话,余人也都只好屏息凝视,看这人要怎么表演。晚清不禁心想:天下奇人异士多得很,这人也许就是个豪放无拘的高人,人不可貌相,看他待会怎么震惊四座。
众目睽睽下只见他盘膝坐下,略整了整衣襟,缓缓抬起手来,慢慢放到琴弦上,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有种彪形大汉捏绣花针做女红的滑稽感,但每个人都提着一颗心注目着他,此情此景竟无一人想笑。
谁知这人端着把式吊了大伙半天胃口,突然嘴里发出啧的一声,伸手挠了挠脸,然后蜷着手只伸出两个食指去勾琴弦,座下有人“咦”的出声,表示大为惊奇不解,连晚清这门外汉都看出了不妥,失笑道:“哈?一指神功!?”
只听“铮——噔……”两声,诸位做惯了赏乐品乐之雅事的人都没想到,这琴如南歌竟也能发出这么难听的声音,这莽汉实在是够倒人胃口了。晚清大跌眼镜,不由大叹屌丝就是屌丝,永远不会逆袭!
琴声刚落,七爷顿时发出哈哈一串爽朗大笑,台上那大叔也呵哈笑了起来,只听七爷说:“冯二哥方才可吓了我一跳,我以为士别三日须刮目相待了,没想到你这是故意要逗我们一逗啊!”
这位冯二哥哈哈一笑,大声道:“我冯二粗人一个,哪里懂你们这些细致玩意儿!要是论耍大刀,全天下也没几个能胜我的,弹琴画画可就为难人了。要不是听你老兄说了我一时心痒好奇,我这下辈子也不会来凑这种热闹。既然来了,又说这琴这样那样了不起,说不得一定要摸上一摸才不亏呀!哈哈,咱也赶了一回文雅!”
其他人听了是这情况,不禁哄堂大笑,不过这么一来,气氛竟陡然轻松平静了下来。待落了声,七王开口道:“既然无人再肯献艺,那咱们今天——”话刚起了个头,只听门外一个女子声音叫道:“等一等!”
晚清对党羡之笑道:“今天果然热闹,小插曲层出不穷!”随着众人目光一起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扶着另一个女子缓步走了进来。这女子服饰华丽,钗环闪耀,一缕轻纱遮面,但瞧那眉眼和朦胧间的面庞,就知道一定是个美胚。晚清就算只看那脉脉含情的眼睛也能认出来是云献舞,不由吃了一惊,连党羡之也大感意外。晚清看了看他,只见党羡之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这楼里多是名门贵族或都门雅客,对云献舞的事多多少少都有所见识或耳闻,这身形装扮一出现,自然都辨得出来了,但却都不曾想到她会出现。
云献舞向七爷盈盈施了一礼,莺声细语道:“献舞拜见七爷。”七爷面带微笑,道:“云姑娘不必多礼。姑娘可是为了这琴而来?”
云献舞道:“听闻七爷和诸位先生在此赋曲赏乐,献舞心里好不羡慕,特特赶来希望也能沾些雨露之泽,受教一番。这南歌是琴中极品,献舞此生能略见上一见也就知足,若能听上一曲此生也无憾了。”
晚清想:这都吃午饭了你还特特赶来,早干嘛去了……只听七爷道:“姑娘爱琴至斯,实在令人感怀。久闻姑娘才华无双,曲艺精湛,不如就请奏上一曲,也教我等再尽一尽兴。”
云献舞又行一礼,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小丫鬟便扶着她上台了。这人群中真正见过云献舞的人却并不多,此番能趁此机会一堵芳姿,反倒又是个意外收获。
云献舞奏这一曲旖旎婉转又哀怨缠绵,听得晚清不禁一阵阵跑神,问党羡之:“她弹得这是什么?”党羡之道:“这是一首春怨。”晚清点点头,听这名字不用解释大概也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曲子了。周围的观众看着她绮丽秀美之态,听着这哀转动人之乐,不由都有些入迷了。
一曲奏罢,有人拍掌有人叫好,七爷笑道:“好技艺,好意境,果然名不虚传!”又转向众人说道:“不知各位乐友意下如何了,咱们这南歌该当归谁呢?”
人群静了一静,然后一老夫子说道:“夏侯公子那一曲演奏的极好,意趣涵义也很高达,将来前途造诣一定非凡。珍品配佳君,再妙不过了。各位怎么看呢?”
此言一出,便有人附和“邱老师所言有理”,“夏侯公子的确实至名副”,却又听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说:“献舞姑娘弹的也很好啊,如此佳人用这名琴,那也好得很,是不是啊!”
这时楼上楼下的官宦世家子弟都纷纷赞成,他们一来自然爱美人胜过爱才子,二来知道云献舞背后靠着连王,促成这桩事情,虽不见得有好处,但自然也无害处。一时云献舞的呼声顿时高涨,连那夏侯公子也不禁谦让说“云姑娘一介弱女子年纪又不大能弹得这一手好琴实在难得,不如大家作个美,好教此事众望所归”。但他不经意间看向南歌仍流露不舍神情,可见心中确实珍视。
晚清不禁对党羡之叹道:“你的资产阶级阵营开始拉帮结派了,看这好好一场风雅事被他们搅和的!”
党羡之笑道:“管它谁得这琴!你若想要,我也可以去给你拿过来。”
这讨论还没定出个所以然来,忽听刚才那位献丑的冯二大爷高着嗓子说:“喂,七爷你怎的不上去弹一段啊!”这话一落所有人的迭声赞同,一时沸水般闹嚣起来。
七爷摆手笑道:“冯二哥说笑呢,承蒙各位抬举,肯卖我个面子前来参加这小小聚会,能一睹各位神技丰采、结交这众多高朋贤友已是幸甚至哉,我那微末伎俩,就不献丑啦!”
其他人都不肯,一心想听他演奏,冯二又说:“哈,那有什么献丑不献丑的,连我这样的都敢上去拨拉两下,你七爷还能比我更差不成!”
七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