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杨蓝轻声叹息:“你们……都是孤儿啊……”
却听楚荆扬静静说道:“烟罗妹妹向来不知父母是谁家在何处。我是家中忽逢变故,只剩了我一个,有幸得遇义父,才算保全下来。”
杨蓝听得一惊,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家子只剩下一个人怎么着都是桩惨事,除非是成仙了。时过境迁,不知楚荆扬现在是何感触,然而不论如何,这番话下面绝对不是像他的表情这样一派波平浪静的。她不欲多问,也不知该如何接口,嘴唇动了几次,最后说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楚荆扬反而是淡然一笑,说:“是我不该说这些事情才对。”
杨蓝心想:没错,再换个话题!她好奇道:“话说你和丹明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在年少还未入伍时,我也常常三天两头在外跑动历练,因缘际会,得识他这莫逆之交。我二人初结识时一同促成了一件事,后来更觉志趣相投,自此便相熟了。”
杨蓝惊讶道:“难道你当时是丹明那号人?你现在和那时相比,性格变化很大吗?”
楚荆扬颇为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答说:“我自觉向来如此。”
“那你当时如果真的冷得跟个冰山似的,丹明是怎么有勇气靠近你的?”
楚荆扬蓦然朗声一笑,甚至比那次初见丹明时笑得更加开放畅快,而后说道:“许是丹明不以表相度人,才慧眼识得我的真志趣。”
“哈哈!”杨蓝不禁莞尔,看着楚荆扬这种难得笑容,诚心诚意说了一句:“你真该多笑笑的!”
话虽这么说,楚荆扬仍是片刻便敛了笑容,马上又是一副略带冷漠不苟言笑的表情。杨蓝看得多也就习惯了,不再觉得他是在生什么气或者故意不甩人。光影昏暗之中,反而觉得他的神色比往常已温柔了不少。
杨蓝笑道:“你少年时代闯江湖的事儿再讲讲呗?对了,最初你和丹明是一块做成了件什么事儿啊?”
她话音刚落,突然烛火扑的一下熄灭,室内陷入一片漆黑,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这蜡烛烧完的真不是时候,杨蓝不禁觉得一阵遗憾。她正想恋恋不舍地对楚荆扬说让他回去睡觉,却听他沉稳的声音飘然入耳:“你若还睡不着想继续听的话,我便慢慢讲来。”
“嗯!”杨蓝虽然知道他看不见,还是惯性使然点了点头。
楚荆扬道:“你躺下睡着,我说给你听。”
杨蓝听话地慢慢躺在床上,一翻身面向外侧正对着他。楚荆扬缓声开始讲起他和丹明两人是如何相识的。不知是他故意将声音放得轻柔,还是那声音被这漆黑的空气所幻化了,变得温柔悠远,甚至不太真实。
杨蓝全神贯注地听着他说话,一时之间全然忘却今天的不幸和明天的忧虑。
☆、21。谦谦君子
傍晚时分,落霞满天。晚清在湖边一棵大榕树下荡秋千,党羡之在一旁空地上舞剑给她看。明黄色的袍子覆上了一层淡红色的霞光,白色的剑光不断跳脱闪动,灵矫飘洒的身姿动作看起来美感十足。晚清把秋千荡得高高的,还时不时抽手出来给他鼓掌叫好。
这时,她瞧见前院中有一人朝这个方向闲步走来,待瞧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近,晚清逐渐便肯定了他多半是径直来找党羡之的。
来人一身白色素锦长袍,此刻在黄昏中被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他五官极是干净标致,甚至比党羡之还稍有过之而无不及;唇边带着一丝浅笑,眉眼神色看起来十分温润平和。他手里执一柄折扇,闲庭信步,仿佛顷刻间便走近眼前。
党羡之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仍一心专致练剑,毫不见停滞迹象。晚清的秋千一时也停不下来,便在空中高声喊了两句:“党二,党二!有人来啦!”党羡之便似完全没有听见,又舞了两招突然一个转身挺剑直刺来人,倏忽间长剑便将要抵在他喉前。
这人动也不动,负手而立,直到党羡之的剑尖在他颈间停住不动,才微微一笑。党羡之笑道:“你就陪我玩玩又怎的了?”
“没大没小。”他说着用两指夹住剑尖轻轻拨到一旁。党羡之收了剑顺手丢在一边,说:“稀客来了,不是闲来无事找我聊天的吧!”
晚清还在秋千上打着转,听了这些话心下一奇。党羡之向她走近两步,待她荡过来时一伸手揽到她腰间,利索地把人给捞了下来。
当着人面晚清还是有点不习惯这种亲密举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顺便伸手扯平荡秋千时自己衣服上弄皱的地方。
党羡之笑道:“大哥,她叫晚清。”
此人正是太子党熙之。晚清以前从党羡之那里大概了解过一点,只知道他是个满腹经纶,正直勤勉的典范储君,从没想象过他到底是何模样,今日陡然见了真人,可谓又惊又喜,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党熙之微微点头,对她笑道:“颇为久仰。他是党二,那我是党大罢。”
晚清想起刚才那两声高呼,不由一窘。低头间,忽又看到党熙之腰间所坠的一块玉佩,不禁又是一阵惊诧。这圆形白玉瞧着十分眼熟,正和慕容雅那块篆着“情静性雅”四字的玉坠一模一样——晚清后来嫌携带不便索性直接挂在自己脖子上。她虽瞧不清楚党熙之那玉佩上“德贤才熙”的字,但想象中的也和看到相差无几了。
她不由又看了看党熙之,知道自己刚才莫名其妙在遗憾什么了,她初见到党熙之又乍然知道他是谁后,下意识里便觉得慕容雅的行为真是亏大了。
党羡之看她神色不大自然,对她低声笑道:“奇怪了,你从不怕见生人,怎么今日见了我亲大哥倒不自在了?”正想再度开口询问党熙之的来意,又见管家匆匆小跑而来,口中说道:“二位殿下,七王爷也来啦!”
党羡之哈哈一笑:“今儿好不热闹!大哥,咱一块去迎七叔吧!”
七爷也不进屋,就在厅前院子里悠闲踱步。他身边还有一高挑少女,一看见党熙之几个走了过来,率先轻步跑上前来,甜甜一笑,叫道:“大皇兄,二皇兄!”又看着晚清,略带羞怯地唤了一声:“姐姐好!”
晚清呵呵一笑,心说看来又是一个“颇为久仰”的。她见这姑娘举止言行优雅大方而不失烂漫,一派自然,顿时就很有好感。
党羡之笑呵呵地说:“宁芝妹妹,好久不见了啊!”
党宁芝笑道:“那可不是么!前几天好不容易听爹爹说你要上门来玩,我高兴极了,没想到啊,你是骗人的。”
党羡之道:“我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