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博深知若他此刻突然稍再加力一二,或许败局就此定了。此刻皇帝不知在哪儿,可横竖一定就在这堂内的,若真叫他一剑刺了,自己定然百死莫赎。
念此慕容博忽然大叫一声:“弓箭手!殿下请退!”
外围数十个侍卫突然窜到墙边,从墙上和各个角落里取出弓箭,这些武器当初摆在那儿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真有用到的一天。临时充任弓箭手的侍卫们搭箭拉弓,所有的箭尖都直指垓心。就等慕容博一声令下,虽然明知这样一来,乱箭之中自己人也难免同样被伤,但这刺客要想脱身却也很难。
慕容博只待党羡之抽身便下令放箭。
这年轻刺客面无表情,目如寒刃,他虽自恃武功高绝,但又怎能不知箭雨之中脱身之不易,更别提什么行刺了。若想脱身,今日功败垂成已成定局了;若再犹豫,恐怕脱身亦难。
一念起,他便立刻转势向出口攻去,那里眼下反而正是最薄弱的环节,于是顷刻之间便给他冲出,众人打不过他,捉他就更不可能了,眨眼之间便看他身形已窜出数米,有几个弓箭手趁机放了几箭也都落空,再过一瞬,那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行馆中顿时一片安静,除了片片血迹和各人身上的伤,简直就像做了个噩梦。每人都长松了口气,尤其是慕容博,心下不禁万分庆幸今日遇上的不是个极端的亡命之徒。骤然放松,几乎人人力竭,顿时瘫倒了一地。
党羡之扶着桌子喘了几口气,对慕容博道:“你没事吧?”慕容博活了活筋骨,浑身从上到下就没有一处不疼的,虽基本未受剑伤,但全是跌打之中淤积的伤痛,他说:“我没事,殿下受了伤,得尽快让人包扎一下。”
党羡之抬了抬手,扭头去找晚清,结果里里外外怎么看也没看到。这过程中他顺便找了一下老爹,结果同样没看到。
党羡之莫名一阵火大,最后看到缩了那一屋子的太监宫女,不由提剑指着他们喝道:“人呢!?”
一干人被他吓傻了,支支吾吾更加说不出话来。这时那小太监从院外悄悄溜进来,躬身道:“殿下息怒,陛下在安全处藏着,请随奴才来。”
党羡之由他带路向后院菜窖走去,宫女太监们见杀退刺客危险已过,也不禁都跟在后头去接皇帝,慕容博也领着那些还愿动弹的侍卫们找了过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全挤到后院里去了。
那小太监又叫了几个人帮忙搬开石板。晚清正盘腿坐那儿百无聊赖地闭着眼抠手指头,骤然便觉头顶一亮,再看去时,依稀能认出那个小太监的脸晃过。她知道危机解除,赶紧爬了起来,对皇帝说了声“我先上去”便蹭蹭爬了上来。
晚清一上来只大概看到许多人都围在旁边,党羡之没事,慕容博好像也没事。她便转头趴在窖口向下喊道:“你们扶着他上来。”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菜窖那个黑洞洞的口,慢慢的老皇帝的脑袋冒了出来,院子里不由一阵骚动欢腾,晚清伸手扶住他胳膊,直待他一步步渐渐走出来。等皇帝安然站到地面上,慕容博连忙跪倒,道:“皇上万岁!”
所有侍卫太监宫女还有两个老道士都呼拉拉全跪了一地。晚清顿时傻眼,她就算自己想跪这膝盖恐怕一时也不大听话。她惶恐地看了看党羡之,党羡之也还站着,笑而不语地望着她。幸亏皇帝不摆谱,很快略抬了抬手,声音十分疲惫苍老:“平身罢。”几个宫人立马上前掺他。
党羡之道:“这是你干的?”
晚清到这会儿也还不知道这事干得是好还是不好,或者又好又不好?她只得点点头:“嗯。”然后看着党羡之一条袖子下半截几乎被血染透,浑身上下都血迹斑斑,连额角也好像被划破了一道伤口,这伤看着就让人后怕。
她凑上去仔细看了看,正想说要赶紧处理一下的好,党羡之哈哈笑着一把抱住她。晚清见他高兴自己也不由笑了,也不觉得他一身的血腥味,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说:“你没事就好!”
慕容博微微一愣,其余人也都是一愣。有的人眼尖看出她是个女的,有的人还没大搞明白情况,见此情景心里都不禁想:这二皇子最近又喜欢玩兔爷了……
☆、24。初露端倪(上)
玉龙山中。
天行馆就像莫名其妙遭了一场劫难,除加派人手轮班将皇帝层层守护在眼皮子底下外,其余都各自去休息整顿不提。
慕容博匆匆梳洗清理一番换了衣服后便又急急来见党羡之,晚清正在给他包胳膊,手肘上那伤原本倒也不重,就是他强动之下难免流血过多,看上去便很吓人了。尽管如此晚清还是小小地抽了口凉气,伤口疼则疼矣,留道疤也是在所难免了,党羡之养尊处优惯了,身上小磕小碰的伤疤倒是有点,可这么正经的剑伤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党羡之道:“怀远,今日多亏你了。还有众将士们,我会禀明父皇,请他论功行赏抚恤。”
慕容博躬身说道:“这是臣下们的职责,不敢稍居寸功。”他始终眉头不展,犹豫一番又道:“今日那刺客武艺高绝,实是罕见,我想多半是早已悄悄潜上山来,看到我们正在密布防卫,怕以后再无更好的机会了,便突然发难。今日一役,我们损失惨重,却教他全身而退……若不是殿下亲自赶来,重新部署,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殿下料事如神,臣愚昧不通,大意至此,真是罪该万死。”
党羡之笑了一笑,只说:“功过是非大家都瞧得清楚,你就不必多虑了。也不知皇上他老人家意下如何,是要回宫过舒服日子还是继续在此当神仙,你且先打起十二分精神守着罢,这几天就多多辛苦了!”
慕容博也不再多说,又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党羡之话虽说得轻巧,心里却不全是这样。他自己也想不到今天能奇巧无比地赶上这么一场仗,稍晚一天两天个把时辰的便都可能酿成大祸,实在不能不说是有些侥幸。他顾虑着党熙之不欲多让人知道的意思,便没对慕容博说破其实真正会料事的是你那太子殿下。
晚清也是又惊又惑,见四下无人,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大哥好神呐,他怎么就觉得你老爹会有危险?让你来简直太及时了啊。”
党羡之苦笑道:“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朝廷政治若深究起来,可说是盘根错节波诡云谲,大哥他历练久了,或许能看得出咱们旁人不察的东西来。况且他对父皇的大事小事就连生活起居了解的也比我不知多多少倍,心有灵犀,就算只是有所预感,那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我自己之前其实和慕容博一般想法,绝想不到父皇此次出宫居然能遇上刺客啊。”
晚清想了一想,道:“你觉得这里面有大事……?”
党羡之道:“皇帝遇刺可从来都不是小事啊,只是不晓得还会牵连出什么。”
“那怎么办?”晚清心想:说不定是要造反的,或者就是恐怖组织闹事,又或者单纯是人家武林高手无聊了找刺激……
“只能看一步走一步啦。”党羡之起身拉着她说:“你陪我去看看父皇怎么样了。”
晚清一个挣脱,坚决地说:“不去,早晚让他惦记起来我推他下菜窖的事儿,而且那动不动就要下跪磕头的,我还没练会呢。你知道我不是不尊重他,只是……还没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