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到名的,年过半百,头发已经花白的王太医抬眼朝孙梦梅看来,拱着手,恭敬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陛下所中的毒,的确是宣治特有的,那种毒,非常诡异,一开始中毒者会陷入昏迷,神智全无,如果……”
他不敢对视孙梦梅的眼睛,低头看地,话犹豫着也不敢立刻说下去。
“说下去!”孙梦梅一个扬手,小桌子上的白玉茶盏已经飞出去,落到澄亮金灿的地砖上,成了一堆毫无用处的碎片。
太医们一个个把头埋的更低了,生怕下一个就被盛怒中的皇后点到名。
王太医鼓起勇气抬头看着,怒气难掩的孙梦梅,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接着朝下说道:“如果没有解药,一个月后皇上就会……”
后面大逆不道的话,饶是王太医在一帮太医中是最有威望的,也不敢说出口,孙梦梅脸色很平静,似乎早料到他后半句会是什么意思。
她单手支胰,淡淡的问:“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可会研制出解药?”
王太医再次对着孙梦梅拱手,实话实说,“这是宣治皇室特有的毒,据说是上古时代传下来的,除非是有他们的解药,否者……”
“否者陛下会怎么样?”一道焦躁的声音从殿门外传进来,截住了王太医。
孙梦梅循声朝殿门看去,门口安排的都是她的心腹,是不可能放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进来,更不可能有人闯进皇帝的紫宸殿,却连声通报都没有。
定定盯着从黑暗里走出来的纤细身影,孙梦梅隐隐约约明白来人是谁。
不得来人全部走到明处,她已经起身,对着来人盈盈欠身,发髻上的玉簪,在她身后回来颤动,“臣妾参见母后。”
她是慕容南诏的皇后,不管慕容南诏后宫有多少人,他最宠爱的是谁,只有她孙梦梅一个人有资格喊皇太后为母后。
在烛心摇曳的宫灯映衬下,幽居多年的皇太后,缓缓走出了阴影,她的脸很干净,一路过来,鬓发被风吹的有点乱。
这就是大历皇朝的当朝太后,保养得当的脸,看不到任何细纹,光洁如玉的肌肤,在昏黄色光圈的映衬下,宛若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年纪已经五六十的皇太后,甚至让比她小上一二十多岁的后妃媳妇们都自卑了。
王太医是这帮太医里唯一一个见到过身居深宫多年,甚至连除夕中秋那样盛大的节日,都不出现的皇太后。
皇后行完礼,一干太医在王太医的带领下,对着太后高呼,“微臣参见太后!”
皇太后肩上披着白色的狐裘,殿内太热,白皙的脸有了一丝红晕,秦嬷嬷眼尖,帮她轻轻拿掉狐裘,就恭恭敬敬的立到一边,太医们更是俯首看地,不敢动弹分毫。
皇太后没理会殿内的任何一个人,绣花锦履慢慢朝明黄色的帷幔走去,在她手指触碰上那道明黄时,有人已经帮她撩起那道帘子。
那人正是王太医。
皇太后看了龙床上昏迷的皇帝一眼,就把目光落到他身上,压低声音问:“陛下到底怎么样了?”
王太医把刚才说给孙梦梅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皇太后虽是孩子脾气,却是来的快,去的也快,有任何的不满都放在脸上,王太医倒是不怎么惧怕她。
他看着皇太后的眼睛,发现她眼前升腾起了氤氲的雾气。
很多人只知道太后和皇上并不是嫡亲的母子,他的父亲是先帝在位时的太医,所以他还知道皇上和太后还有一层关系,那就是相差了好多好多岁的表亲。
“你刚才说还有一个月的期限吗?”皇太后看着龙榻上的男人,轻声问一边的王太医。
“回太后,顶多一个月。”王太医拱手,如实回答,心里暗暗的给自己捏了把汗,自己年纪大了,这太医院为首的位置,还是让给他们年轻人吧。
“陛下喜静,留两个手脚麻利点的人在这里伺候着就可以了。”皇太后眼眸清冷的扫过殿内所有的人,最后定格在了皇后孙梦梅身上,“皇后,你随哀家到偏殿来。”
孙梦梅恭恭敬敬的应了声,在经过脸上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愉贵妃身边时,狠狠地,非常用力的瞪了她一眼。
周愉儿并不在意,反而还在和孙梦梅擦肩而过时,故作嫌弃的拿丝帕捂住了鼻子。
皇后和贵妃之间的明争暗斗,不是一天两天了,除了被王太医点到名的两个太医,其余的太医们闷着头,只当自己是睁眼瞎,什么都看不到,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殿外。
……
紫宸殿的偏殿里,熏炉中余香袅袅,却也把气氛渲染的更诡异紧张。
孙梦梅做了这大历皇朝的皇后已经快二十年了,这才是第二次看到自己的婆婆——大历皇朝除了她以外,那个最为尊贵的女人。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她以秀女身份进宫时,当时她和许多待选的名门淑女跪在大殿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