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宝衣迟疑片刻,在他身边坐下。
“孤的母后,是中宫皇后。可惜在孤还年幼时,她就已经不在了。她走在上元节的夜里,因为上元节是南越国很重要的节日,所以哪怕每年的今夜都是母后的祭日,宫中也不会为她禁酒席,禁乐音。孤只能待在母后活着时最喜欢的地方,独自缅怀她。”
南宝衣并不知道,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太子,也有这么心酸的过往。
她拾起一只金元宝,认真地放进火盆。
“母后走的时候,父皇还在姜贵妃宫中饮酒作乐,没来得及送她最后一程。孤那时候还很小,傻傻地趴在她床边哭。
“她摸着孤的头,说皇宫是很孤单的地方。我要自称‘孤’,并不只是因为自谦,而是因为将来我要登顶的那个位置,高处不胜寒,我会很孤单,很孤单……
“母后说,她不在意皇后之位,更不在意帝王恩宠,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她走后,她的孩子会很孤单。她舍不得她的孩子孤单。”
楚怀南的眼圈慢慢泛红。
南宝衣不知如何安慰他。
她的娘亲也已经不在。
起初午夜梦回时也会梦见,后来随着她长大,娘亲渐渐不再入梦。
更可怕的是,记忆里娘亲的容貌,竟然也开始逐渐模糊。
南宝衣鼻尖泛酸。
火盆里,祭奠的纸钱悄然燃尽。
灰烬恰似带着粼粼火光的蝴蝶,被寒风吹起,渐渐吹得很高很高,最后轻盈地散落在落雪的园林。
她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她想了想,从袖袋里取出一方手帕。
打开手帕,里面是两块龙须糕。
从顾崇山屋子里顺来的,那个大太监虽然行事残酷,但生活的格调却很高,吃的食物比寻常皇妃还要精贵,她原本是打算把这两块龙须糕偷偷带给小堂姐尝尝的。
她道:“太子殿下,我请你吃龙须糕。”
楚怀南微怔。
今日是他母亲的祭日,孝心使然,他不愿饮酒食荤。
因为心中难受,他已有大半日未曾进食。
龙须糕散发出甜腻的味道。
他沉吟片刻,轻轻拿起一块儿。
入口即化,松软美味。
南宝衣弯起眉眼,跟着吃了一块。
昔日楚怀南在藏经阁赠给她一餐饭,如今她在藏经阁赠给他一块糕,总觉得像是报了他的恩情。
楚怀南试探道:“曾给宝仪下请帖,请你去太子府看海东青,宝仪始终没有回复……”
“你说帖子啊,我与别家帖子放在一块儿,放着放着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