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杨佑禅闻她此言,心猛地一颤,当年被她撞见自己在溪中洗澡时的情景仿佛赫然在目,只是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那个“他”到底是何人?若是指自己,他又悲又喜,若是另有其人……心上似被人捅了无数刀,他不敢再想,凝神听屋内的动静。
离歌面色微僵,只一瞬后他笑得更为魅惑,可说艳光四射,“姑娘此话说得过早。”
穆柯嘴角微抽,只觉头痛万分,这般视礼仪廉耻为无物的人恐怕只有朝阳宫才能出产,她可不想被这厮占了便宜,心念转动间,离歌已将嘴唇贴上她的脸颊。
他的手在她后背四处游移,感觉她的渐渐放软身子,开始贴合回应着,他微微得意,没有人能抗拒他的魅力,虚无飘渺的情爱是世间最不可信,害人至深的东西!怀里的女子方才还信誓旦旦绝不负心,此刻却也一样臣服于人性。
听得房内的异样之声,杨佑禅的脸色煞白,双手下意识握紧,他想冲进去,脚却似生根落地一般,如何也挪不动一步,内心的煎熬似要将他撕裂。他身后的东方飞凤目微眯,眼底似有不悦又似隐有算计之光。
离歌忽而全身一僵,直挺挺地栽倒在床上,心中暗恼自己太过大意,竟被她点了穴。
穆柯扯着袖子擦了擦脸,似是仍嫌不够干净,索性翻身下床步到梳妆台前,台上放着一盆水,她撩起衣袖,俯身掬了捧水便往脸上泼。使劲搓了几下才停手,扯了帕子擦干了水,这才跺步到外间的桌边坐下,连灌了几杯冷茶,室内安静,只听她“咕噜咕噜”饮茶之声。
她又坐了一阵,起身回到床边,见他裸着身子僵硬地趴在床褥间,又觉着十分伤脑筋,顺手扯过床头的薄毯给他遮羞,“离公子,你便如此将就一晚吧。”
离歌不言语,只牙关紧咬,满面潮红,全身滚烫,来时他服了东方飞给的药,此时药性发作,无奈却又动弹不得,无法舒解,只觉越发难忍。
穆柯发觉他的异状,恍惚了悟,少时生存环境复杂,耳濡目染,自也知晓几分,瞧他这情形八成是吃了那下作的**之药。她捂住额头,这下可更加头痛了,不由摇头一叹:“离公子,你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不过这种事忍一忍就过去了,你便好生受着吧,在下失陪。”
眼见她快要走出房门,离歌急急喘息着唤道:“姑娘莫走,求你……为我解了穴道。”
穆柯脚步不停,踏出门去,一挥手,“离公子放心,过一个时辰便可自由活动……”
话音远去,显是人已走远,离歌只觉置身火海之内,喉咙干渴,似有万千虫蚁在啃咬他的血肉,他模糊的视线中忽而出现了两个身影。
东方飞啧啧几声,摇头惋惜,“想不到离儿竟会有被人弃如敝履的一日,看来本宫是高看你了,竟如此不中用。”
离歌闻言心内骇然,忍着身上一波一波侵袭而来的灼热痛楚,颤音道:“宫主恕罪……”
杨佑禅见他如此痛苦,终是不忍再看,猝然背过身欲离去,东方飞猛地拉住他,“禅儿,戏还未看完,欲往何处啊?”
杨佑禅疲乏地闭上眼,既不往前走也不回头,只站着不动,东方飞轻哼一声,宽袖一拂,便解了离歌的穴。
穴道被解,离歌只觉更加难忍,狼狈地滚下床来,挣扎着爬到东方飞脚下,哆嗦着抱住他的小腿,“宫主,离歌受不了了……”
东方飞俯视着他,如看蝼蚁一般的眼神,“离儿,真的难以忍受了么?”
离歌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东方飞啧声一叹,“既是如此,那本宫便助你脱苦海!”话音甫落,便一掌击中了离歌的头顶,他表情之淡漠仿若捏死一只蚂蚁。
杨佑禅蓦然回首,只见离歌裸露的身子已蜷缩在地,双目圆瞪,披头散发,死状凄凉无限。他怔怔看着,似瞬间沉溺于冰河之中,呼吸困难,体内流淌的血液仿佛凝固了。离歌曾得东方飞垂青,也曾胜宠一时,风光无限,他可料到今日会有此等下场?
东方飞伸手抚摸着杨佑禅惨白的脸,轻柔道:“可是吓着了?禅儿放心,我可舍不得这般对你,只要你乖乖地,便不会步他后尘。”说话间已揽着他走出房门。
冷风吹拂,杨佑禅只觉冷透心肺,步伐虚浮,浑浑噩噩出了玲珑阁。
第四十四章 昔日少年
暴雨过后,叶落满地,穆柯出去溜达一圈后已是深夜,穿过院落,步回房时,离歌的尸体早被处理得干净利落,是以她并不知晓他已然下赴黄泉,只以为他离开了。她长舒了口气,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折腾半夜已是困顿得很,踢了鞋就往床上扎,片刻功夫便沉睡过去。
一宿好眠,却结束于眉儿每日准时的敲门之声。她睡眼惺忪开了门,却不忘笑脸相迎,“眉儿,早啊。”
眉儿曲膝一礼,笑得意味深长,“穆姑娘,宫主有请。”
穆柯微微一愣,自那日湖心亭一见,这么些天,他困她于此却又不闻不问。她每日疲于揣测他的用心,日渐烦躁又不得不压抑,这种猫戏老鼠的游戏她已是受够了。
眉儿领着她入了湖心亭,幽幽的琴音传来,悠扬柔和,乐音中似对心爱之人倾诉衷肠。东方飞端坐于亭中,一袭刺目的红衣,凤目低垂,乌丝披散,缕缕轻扬搔弄着他的唇,他玉润的手指随意拨弄着丝丝琴弦,姿态闲雅,宛如画中之人。
穆柯面沉如水,冷眼观之,想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满手鲜血的人怎会有超然物外之姿?
一曲终了,东方飞话音便起,“穆姑娘在此可还住得舒心?”穆柯暗咒,嘴上却道:“甚好甚好,只不过时常惦念故人,心下难安,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
琴音又起,却肃清冷冽,起了杀伐之意,“他的安危自是由你决定。”
穆柯心头一震,笑容略显僵硬,“东方宫主,可否让在下与他见面之后再作决定呢?”
琴声铮铮,尖啸刺耳,“好,本宫如你所愿。”他扬手一挥,一股劲风向穆柯直扑而来,她躲避不及,被这股劲风推进了湖心亭隔壁的院落,以甚为惨烈的姿态落地。她头晕脑胀,疼得眼泪花乱溅,忍着疼痛爬起来,随手搓了搓脸上的泥土,却不知越擦越脏。
举目望去,庭院深深,树影重重,落英缤纷,美则美矣,却过于冷清,她迟疑片刻才挪动脚步,沿着一条鹅卵石铺面的小路向内行去。走了一阵,视野豁然开朗,一眼便瞧见碧池边做着一个淡青色身影。
她的视线猛然定在那人孤寂的背影上,她看过无数次的背影,一如当年,却又不似当年,既熟悉又陌生。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泪眼朦胧,她擦了又擦,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似真似幻。
她缓缓向他走近,嘴唇张张合合,终是颤着音唤出一声,“小师弟……”
杨佑禅本是沉浸在往事中,思及穆柯的一颦一笑,那是他此生最美好的回忆。但想到如今的境况,不禁心头一痛,苦涩难当,神思混乱间忽而听得这声久违的‘小师弟’,他只当又是幻听。
地上落了一地的残花败叶,穆柯踩着沉重的步子渐行渐近,却停在十步开外,又喊了他一声,这回他听得